第七十八章 大涼龍雀美人鼓

青羊宮內院私宅,青城王與兒子吳士楨相對而坐,武道修為平平,神仙氣度卻是可以媲美龍虎山天師的吳靈素雙指捏著青瓷杯蓋,輕緩撲散茶香。吳士楨無心喝茶,一臉憤懣。

吳靈素喝了口茶水,笑道:“恨上那個比你還傲氣的世子殿下了?”

吳士楨咬牙道:“我只恨自己手無大權,不恨徐鳳年,相反,我倒是佩服這個北涼王的兒子,哪裏是無良的紈絝,分明是裝蒜示弱的行家,涼雍泉三州都被他與人屠的演戲給蒙蔽了!”

吳靈素點頭道:“這事兒你知我知就好,不要與人說起。看清這一點的自然早已看清,不需要我們去提醒。沒有看清的都是些說不上話的局外人,你說了只是被當個笑話。我們父子既然形勢比人低,那就得有低頭的耐心,這不是孬,是識時務。士楨,為父創下神霄派,被龍虎武當幾大祖庭視作天大的笑話,可幾百年後誰擡頭誰低頭,嘿,誰敢說知道?粗略鉆研龍虎武當初期的歷史典故,便知道他們的祖師爺比我這青城王可要寒磣百倍,為父好歹被封王,獨占了青城的洞天福地,但這份不小的家業,想要傳承十代百世,與其它道教祖庭一爭高下,還得看你能否率先擔起重任,原本與你喝茶,只是怕你只顧著記恨徐鳳年,誤了我神霄派百年大計,想勸解一番,能否聽進看我青羊宮的造化,現在看來,是為父多慮了,我兒果然是能成就大業的人。士楨,不妨與你實話,你若是格局僅限於一山一宮,我便打定主意不讓你下山闖蕩了,下了山,去了京城也是白費。”

吳士楨微笑道:“爹,這趟來便是想求你答應讓士楨去京城。”

吳靈素低頭喝茶,“如此甚好。”

吳士楨詢問道:“那我們該如何與徐鳳年交往?老死不相往來?如果不是,如何把握尺度?”

吳靈素擡頭望向窗外似有暴雨的古怪天色,道:“不相往來?你錯了,青羊宮若想壯大,便繞不過人屠身後的北涼三十萬鐵騎,為父送你一句話,如果徐鳳年僥幸不死,真做了涼王,給他做狗都無妨。可若徐驍出了意外,或者是徐驍老死,這位世子殿下卻沒那個命,徐家到頭來分崩離析,你大可以痛打落水狗。為父已經挑了幾本珍貴秘笈,明天由你送去,到了京城,與那幫皇親國戚們越是訴說世子殿下的跋扈損德,徐鳳年越是高興,咱們青羊宮與北涼王府這份香火情才算真正結實了。你真以為朝廷裏那些使出吃奶盡頭破口謾罵大柱國的文人士子,都是與北涼王為敵的清流忠臣?錯了,真要私底下順藤摸瓜下去,難保就是大柱國的門生故吏。只不過這档子在根子上就糜爛不堪的破事,沒誰願意計較。便是權柄在手的首輔張巨鹿,也顧不過來。這便是廟堂經緯的可笑可悲了,滿朝文武幾人忠幾人奸,太平盛世裏哪裏分得清,唯有亂世裏輸了春秋大業的西楚東越這幾個敗亡邦國,才讓世人看清了真面目。”

吳士楨輕聲道:“父親若是去參政,定能一手翻雲一手覆雨,不比那張首輔差。”

吳靈素伸手點了點兒子,笑道:“忘了你這馬屁功夫誰教你的?就無需用在為父身上了。到了京城,有的是你大展身手的機會。”

吳士楨望向窗外,輕聲道:“說實話,真是嫉妒徐鳳年,那被他帶上山的一百北涼輕騎,明顯要驍勇善戰遠勝雍州甲士,這才一百人,北涼號稱鐵騎三十萬,如果要造反……”

吳靈素皺眉喝斥道:“噤聲。”

吳士楨笑道:“隨口說說,我知道輕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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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北涼王妃身邊的覆甲女婢,摘下面甲後出人意料做了女冠道姑,不光替青城王補全了《零寶經》,還創了名聲顯赫的神霄劍陣,婢女尚且如此,那親臨春秋國戰的王妃當年又是何等風采?趙玉台輕聲呢喃道:“來來來,試聽誰在敲美人鼓,吳家有女穿縞素。來來來,試看誰是人間人屠,徐字王旗在逐鹿……世子殿下,這詞曲都好,聽聞二郡主當年在武當山上給真武大帝雕像刻下了發配三千裏的字樣,唯有這般女子,才能寫出如此蕩人心魄的北涼歌,可在奴婢看來,二郡主更像大將軍,殿下才是像小姐。若是不學刀,而是學劍,就更好了,女婢在山上守墓十數年,就等這一天。奴婢守著大涼龍雀,總是不甘心。殿下,明日下山,把小姐當年讓天下英雄低頭的佩劍帶走吧?在這兒,埋沒了大涼龍雀!小姐對奴婢說過,以後殿下若是遇上了恰巧習劍的好女人,就當是一件聘禮。可惜小姐無法親手交出……”

徐鳳年輕聲道:“好。我帶走大涼龍雀。姑姑,可鳳年不敢保證能遇到如娘親一般的女子,指不定一輩子都送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