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心安處即吾鄉(第2/3頁)

青鳥平靜道:“信。”

徐鳳年冷笑道:“這家子看著一團和氣,原來不過是表面文章。趙衡掐珠百萬次又如何,手持念珠是可以增定力生智慧,徐驍早已將話說死,聰明反被聰明誤,成大事者小伎倆小聰明要不得,趙衡是個什麽都放不下的人,舍得舍得,不舍哪來的得。”

徐鳳年笑了笑,自嘲道:“好像我一個被嚇出一身冷汗的膽小鬼,沒資格對靖安王趙衡這般梟雄說三道四呀。”

青鳥莞爾一笑,搖頭道:“趙衡與殿下這一席手談,他已輸了先手。”

徐鳳年笑道:“別胡亂吹捧,本世子能僥幸小勝,歸功於徐驍替我布下了最霸道的先手定式,可不是我真本事。哼,本世子到今天還這般不成事,便是青鳥你們幾個丫頭給捧殺的,去,罰你端茶!”

青鳥笑了笑,記起一事,臉色冷了幾分,說道:“寧峨眉對於靖安王登門,存了冷眼旁觀殿下如何應對的大不敬心思!”

徐鳳年擺擺手,豁達道:“情理之中,大戟寧峨眉,能夠耍七八十斤重戟的好漢猛將,哪裏那麽容易為人賣命,話說回來,他如果對本世子見面倒頭便拜,我才要懷疑他是不是有反骨的墻頭草,這件小事不需介意,否則會讓寧峨眉笑話,心裏更看不起本世子。”

徐鳳年繼而深有感觸道:“以前聽徐驍嘮叨一些經驗之談,總不上心,現在回頭再看才有些懂了。馬上殺敵無非拼命,拼贏了就是老子,拼輸了就是孫子,一清二楚。馬下鉤心才頭疼,怪不得徐驍說書生殺書生最心狠手辣,還能他娘的手不沾血,趙衡便是這類陰險人中的佼佼者。果然練刀要親身與人對敵才有裨益,培養城府,還得跟靖安王這些個高手大家過招才漲見識,送一串價值千金的‘滿意’,本世子不心疼。”

青鳥帶著檀盒離開房間,溫婉帶上房門。徐鳳年趁空快讀的最末一本《頭場雪》,字字珠璣,實在想不通十六歲的丫頭能寫出這般畫皮畫骨入木三分的文章,說妙筆生花也不過分,上次大姐回去北涼,總聽她感嘆說恨不得世間再生一雪一廂,當時只覺得大姐過於傷春悲秋,這會兒翻到末尾,看到如大雪鋪地白茫茫一片死了幹凈的淒慘結局,卻是既是心疼又是心安,仿佛不死才敗筆,死了才是真實的人生,以前徐鳳年可沒有這等心境,身邊死了誰,看似漫不經心,其實總要揪心許久,當直到三年狼狽遊行,歷經艱辛,見多了世間百態,才有轉變。

徐鳳年柔聲道:“老黃,你是想說吾心安處即吾鄉嗎。”

獨坐的徐鳳年笑了,“嘿,你哪能說出這般文縐縐的大道理呀。”

※※※

客棧一間房中,姜泥趴在桌上盯著十幾枚銅錢,姥山上跟摳門吝嗇的徐鳳年討要了原本就屬於她的一兩銀子,結果一路走去啥都舍不得買,好不容易狠下心也只挑了兩套最便宜的衣裳和一根廉價木釵子,還剩下些銅板,窮日子過慣了,小泥人好似早就忘了年幼時身處帝王人家的尊貴風範,不管如何惱恨那世子殿下,不管如何被氣得吃不下飯,總不會不耽誤讀書掙銀子,這些日子,離了處處白眼的北涼王府,看到了外地的風光景象,好看是好看,可姜泥並沒有一開始設想的有趣,如果不是有李老頭兒作伴,她私下覺得還不如武當山上呢,在那兒,她還能有一塊菜圃,看著那些小小的青翠,總是有些不敢承認的愉悅,原本偷偷等著能在山上過個冬天,那就可以堆出個等人高的雪人,再不用在王府般束手束腳,大可以當著那可惡家夥的面狠狠去刺雪球,可終歸還是下山了。

只是希望落空的姜泥也不過分傷心,這本就自己的命啊,有什麽好抱怨的,反正老天爺也聽不見。

李老劍神來到房子坐下,丟著花生米入嘴,嚼得嘎嘣響。

姜泥還是望著那些銅錢怔怔出神,心不在焉說道:“走了?”

李老頭兒點頭道:“無趣,這靖安王也忒不是個爺們了,在自家地盤上都如此窩囊,虧得能每晚抱著那麽個豐腴俏娘子滾被窩,一點英雄氣概都欠奉,本來老夫橫看豎看徐小子都不上眼,今兒見識了靖安父子的氣派,才覺得徐小子的可愛。”

姜泥擡頭橫了一眼。

老劍神訕訕一笑,自知這話落在小泥人耳朵不中聽,就不再火上澆油。只是開始惱火老夫已經放下架子要旁觀徐鳳年練刀,這小兔崽子倒好,從姥山到襄樊,多少天了,都沒個動靜,身在福中不知福,能讓老夫指點一二,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機會?!李淳罡是老到不能再老的老狐狸,其實也猜到一點端倪,徐鳳年是個謹小慎微的性子,說好聽點是定性超群,說難聽點就是膽小如鼠,為了大黃庭便可以強忍著不近女色,為了保密便不輕易公然練刀透露斤兩,李淳罡偶爾很想拿手指狠狠點著那小子的額頭,當面問他如此活著到底痛快不痛快!分明是去哪兒都算條過江龍的主,卻與鼠輩苟延殘喘何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