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親家,出京,賺虧(第2/3頁)

極有官威的張巨鹿來到垂頭喪氣的晉蘭亭身邊,溫言微笑道:“晉黃門,前幾日我厚著臉皮特意與桓祭酒討要了幾刀蘭亭熟宣,那老家夥心疼得割肉一般,回府上一試,才知桓老頭為何視作心頭肉,委實是輕如白蟬翼,抖不聞聲。若不介意,我可要再跟你這蘭亭宣的監造人求幾刀熟宣。”

晉蘭亭擡頭一臉匪夷所思,嚅喏不敢言。那些個原本等著看好戲的官員緩緩散去,再不敢在明面上譏笑這個僥幸竊據高位的外地佬。

張首輔也不以為意,拍了拍晉蘭亭肩膀,擦肩而過時淡然說道:“君子方能不結黨絕營私。今日笑且由人笑去,不妨再過十年看誰笑誰。”

晉蘭亭雙腿一軟,幾乎就要為那個背影跪去。

士為知己者死!

本朝高祖始定腰帶制度,自天子以至諸侯、王公、卿相以及三品以上許用玉帶,腰帶嵌玉數額又有明律規定,當朝大柱國徐驍因戰功卓著,先皇特賜白玉帶鑲嵌十五玉,大將軍顧劍棠十三玉。到了當今天子,禦賜腰帶寥寥無幾,被天子公開倍加推崇的陳芝豹曾獲賜紫腰帶鑲玉十二枚,老首輔病逝後,兩年連升十幾級的首輔張巨鹿曾接連獲賜紫腰帶四條,鑲金一條,其余嵌玉數目六、十、十三,依次遞增,本朝朝服腰帶鑲嵌材質以玉為最尊,其次才是金銀銅鐵,除非皇帝特賜,否則不可逾越官爵。

玉腰帶規格不可越雷池,但君子好玉是古風,朝廷對腰懸玉佩並不禁止,晉蘭亭跟隨著文武官員走入城門後,一路行去,玉佩敲擊,叮咚作響,一片清越空靈聲。

晉蘭亭心神搖曳。

這便是整個離陽王朝的中樞重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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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這段時間有什麽大事,比起盧道林請辭國子監右祭酒一職並且天子禦批獲準,無名小卒的晉蘭亭進入中書省就顯得無足輕重了,北涼世子在江南道上亂殺士子一案,在耳目最靈通的京城這邊馬上就掀起軒然大波,國子監太學士三萬人,群情激昂,喧囂揚塵,哪怕明知那位異姓王還逗留在京城,仍是抵擋不住這幫王朝未來棟梁的學子炸鍋一般議論。太安城國子監最早規模極小,限定宗室、外戚以及三品以上功勛大臣的子孫入學,到先皇時有所擴大,增補五廳六堂十八樓,等到春秋落幕,一統天下,國子監徹底廣開門路,至今已經容納學子三萬人,國子監建築足足綿延十裏,蔚為壯觀,盛況空前,國子監設置左右兩位祭酒,與上陰學宮相似,這些年太學士如過江之鯽湧入國子監,自成士林,隱有與學宮一較高下的巍巍氣象。

泱州盧氏家主盧道林作為右祭酒,地位僅在曾是張首輔同門的左祭酒桓溫之下,這次受累於親家子弟在江南道上的兇惡行徑,名聲受損,自認再無法給國子監三萬學子做表率楷模,主動請辭右祭酒,至於這其中有無左祭酒桓溫的推波助瀾,恐怕就只有當局者盧道林知曉。盧道林這些日子閉門謝客,讓人覺得這次陰溝裏翻船的盧祭酒是真的心灰意冷了。盧道林坐於書案後,捧著一本聖人典籍,神情自若,看不出半點頹喪,大管家快步行來,到了門口才放慢步子,躬身說道:“老爺,大柱國造訪。”

出乎意料的盧道林略作思量,沉聲說道:“開中門!”

大管家臉色古怪道:“啟稟老爺,大柱國說開中門麻煩,便直接從側門走入了,馬上就到這兒。”

盧道林笑著搖了搖頭,有些無奈,起身正了正衣襟,才一腳踏出書房門檻,就看到內廊行來一個駝背家夥,冷不丁被這老頭給摟住脖子,帶著興師問罪的意味大笑道:“親家啊親家,你做人可不地道,下馬嵬驛館離這兒才幾腳路程,咋的,非要我來見你不成,就不肯賣個臉面給我啦?有你這麽做親家的嗎?”

一位是權勢彪炳的北涼王,一個是清貴至極的昔日國子監祭酒,結果兩親家相逢後,後者就被摟著脖子差點喘不過氣來,所幸大管家是一輩子都侍奉盧府的自家人,始終目不斜視。

原先在南北士林口碑都極佳、公認深得古風的盧道林只得歪著脖子,一臉無奈道:“大柱國,這,這成何體統。”

徐驍松開手,負手走入書房,盧道林眼神示意大管家關上門。

書房只剩下這對飽受世人矚目的親家。

徐驍大大咧咧坐在椅子上,笑呵呵問道:“一下子沒官兒當了,是不是心裏空得慌?”

盧道林笑道:“尚可。”

徐驍一擺手,直來直往道:“不跟你彎來繞去,你說吧,尚書省六部,你想去哪裏,事先說明白嘍,當然兵部你不用去想,顧劍棠那王八蛋一貫視作他自家床上的婆娘,外人誰去他就跟誰急。吏部嘛,也難,張碧眼的鐵打地盤,差不多也算油鹽不進,至於刑部,你去也不合適。禮部戶部工部,親家,你自己挑一個。嘿,想讓我早點離開京城,總得給點本錢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