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儒聖

一行人快步行往大雪坪,越是靠近,風雷越是激蕩,如萬馬奔騰,震得耳膜一陣刺疼,青鳥一手持刹那,一手撐傘,臉色如常。

羊皮裘老頭兒估計覺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走得相當懶散閑適,任由大雨砸在身上,以老劍神一身雄渾內力,要讓風雨不近身並不難,只不過對李淳罡來說,這種花裏胡哨的高人風範,不裝也罷。

一把傘遮擋不住風雨,徐鳳年錦袍子下擺早已濕透,靴子裏都快可以養幾條小魚了,擡手伸到雨幕中,把傘往青鳥那邊推了推,但沒走幾步,青鳥就悄悄移了回來,大半個身子都露在暴雨中,徐鳳年氣笑得幹脆拿過傘,摟過青鳥纖細肩頭,一起撐傘。

軒轅青鋒這一路失魂落魄,搖搖墜墜,她的武學修養本就稀拉平常,黃豆大雨顆顆拍在她那張冷艷臉頰上,煞是可憐。

徐鳳年回頭看了一眼,談不上憐憫,真說起來,他與這娘們哪有什麽不共戴天之仇,只不過當年遊歷撞到刀口上,接下了個小梁子,加上軒轅世家樹大招風,世子殿下與人過不去,自然不會與一般人家斤斤計較,一來二去就挑中了軒轅青鋒和徽山。再者溫華每次提起這世家豪門女,總是咬牙切齒,作為患難裏結下的兄弟,徐鳳年於情於理都要出口氣。

跟溫華一同闖蕩江湖的歲月,說到底就是一篇兩窮光蛋苦中作樂的血淚史,記得徐鳳年下野棋掙飯錢時,溫華都會假充棋手贏些銅錢,才好勾搭觀戰者入局入甕,徐鳳年與人爭執鬥毆,他都會一邊說著君子動口不動手啊,看似勸架,嘴上使勁嚷著別打別打,卻往死裏踹那些賭棋輸了卻不肯掏腰包的王八蛋,往往是一場架打下來,別人莫名其妙就挨了無數記猴子摘桃或者黑虎掏心,全身上下都是溫華的腳印,等到終於回過神,已經躺在地上沒力氣還手。

而溫華也是打心眼佩服徐鳳年那些天馬行空的花花腸子,記得一次在柳州的元宵燈會,兩家夥看到前頭一位小娘那蠻腰可真是細啊,細得讓人擔心會一扭腰就給折斷了,徐鳳年跟溫華打賭可以摟了那姑涼的小腰卻不被打,溫華哪裏肯信,結果徐鳳年果然堂而皇之去搭上那姑娘小蠻腰,還親昵地在她耳畔說了一句話,接下來溫華眼珠子差點給掉到地上,那姑涼先是朝徐鳳年怒目,聽到話後竟然瞬間眼神溫柔似水,只是對溫華狠狠瞪了一眼,也不掙脫,徐鳳年隨即松開那誘人小腰,與小娘子有說有笑,那只手卻在她小翹臀上做了個揉捏手勢給溫華看,至今溫華還不知道徐鳳年是怎麽做到的,其實很簡單,徐鳳年跟那小娘子說身後溫華是個意圖不軌的蟊賊,他這是在護花。可憐溫華當年看哪個女人不是眼神綠油油的,別說是小有色心的蟊賊,就是辣手摧花的大淫賊,姑娘都深信不疑。

徐鳳年摟緊青鳥濕潤肩頭,輕聲笑道:“你那幾聲溫公子,溫華真會記你的好很多年。”

青鳥疑惑地嗯了一聲。

徐鳳年轉頭凝視著她那張僅算秀氣卻總看不厭的臉龐,微笑道:“沒事,腦子裏一不小心想岔了。”

軒轅敬意走在最前,肚裏的小算盤正在噼裏啪啦,十分響亮。大哥膽敢在害死宗師境的軒轅敬宣後,還敢來牯牛降大雪坪,哪怕是負荊請罪都討不到好處,老祖宗的心性難料,但喜好睚眥必報和極為衡利量益這兩點,毋庸置疑,大哥軒轅敬城顯然已經讀書把自己給讀廢了,安分守己做那無用學問也就罷了,可不知用什麽陰謀手法殺掉寄予厚望的三弟,老祖宗豈會輕饒?那胳膊肘往外拐得厲害的侄女,行事反常,有破罐子破摔的嫌疑,女子在徽山,哪有半點出人頭地的機會!

大客卿黃放佛神情平靜,反倒是洪驃似有戚戚然。這些個旁枝末節,軒轅敬意不去理會。踏上大雪坪,軒轅敬意立即瞅見老祖宗的雄魁身影,氣機潮水般洶湧外泄,如同撐了一柄大傘,雨點始終被排斥在三尺以外滑落。

再看大哥軒轅敬城,落湯雞一般站在場中,捂嘴咳嗽。

“你輩儒生,恪守北方張聖人所言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可我問你,軒轅敬城,你修什麽身,齊什麽家?活了一輩子,連媳婦女兒都保護不了,別人轉世投胎求逍遙,哈哈,你這個胎不投也罷!”

山巔風聲呼嘯,軒轅老祖宗中氣十足的猖狂大笑聲卻更加刺耳。按照常理,軒轅敬城遠尚未五十歲,說活了半輩子才恰當,軒轅大磐卻是說活了一輩子,可見看透了軒轅敬城以性命代價搏取境界的手法,再者老祖宗也不打算讓這個書生匠氣的後輩繼續活下去,徽山有一個陸地神仙便足矣,何謂獨享陸地清福?如果有兩個,成何體統?又何來獨享一說?若是軒轅敬城當年願意按照他的意願去習武,軒轅大磐不介意在飛升之後讓他接管徽山,可軒轅敬城能夠在他有生之年去爭陸地神仙的話,軒轅大磐定要將其扼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