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要教你滿城盡懸北涼刀(第2/4頁)

當年以一柄玉如意打得郡守腦漿迸發,結果也無非是京城有大宦官錢貂寺趕赴廣陵,替天子傳了一句不痛不癢的口頭責備。

藩王趙毅身邊偏生站著一位瘦猴一般的老人,留兩撇鼠須,穿得倒是出自蘇造工的一流袍子,只不過長相實在磕磣,趙毅右手邊那一位中年將軍則是相貌堂堂,玉樹臨風,按劍而立,可見大藩王對這名武將的信任。此人便是當世名將盧升象,用兵詭譎,尤其擅長以少數精銳騎兵進行千裏奔襲,以奇制勝,東越亡國,一半功勛都應該算在盧升象頭上。寒族出身的盧升象不管在軍中還是士林都口碑極好,不知為何始終留在廣陵。

當初顧劍棠十二騎入京,本該多一個盧升象,這些年經常有傳言要讓盧升象去京城擔任兵部侍郎,打熬五六年,等到顧劍棠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就要由他接任兵部尚書,直到今年湖亭郡棠溪劍仙盧白頡橫空出世,出任兵部侍郎一職,朝野才沒了揣度喧囂。

賊眉鼠眼的廣陵王府首席老幕僚,伸出蘭花指撚了撚胡須,怪腔怪調道:“升象你高看這北涼世子了,早知如此,大可以貓逮耗子慢慢下咽。”

北涼世子一行人才一腳踏入廣陵,王府密探就已經把消息傳到了王府春雪樓,這棟春雪樓常人不得入內,是王府軍機重地,廣陵轄內事無巨細,政出此樓,故而被廣陵官場視作一座大龍門,能夠入樓面見廣陵王趙毅,證明這名官員才算真正在廣陵坐穩了位置,能在此樓為剛剛成為廣陵節度使的趙毅出謀劃策,便意味著此人已經是廣陵境內手眼通天的權貴,紅到發紫,比起那些頭頂封疆大吏名頭的郡守刺史,還要讓人生畏。

今日徐鳳年前來觀潮,春雪樓上的藩王嫡系與幕僚謀士都報以不拉攏不敲打的冷淡策略,只不過世子殿下趙驃打亂了陣腳,這對春雪樓一眾廣陵影子權貴來說,也不算什麽,他們當中大多是近二十年才在樓內找到一席之地的青壯派,對於那異姓王徐驍沒有太多敬畏,幾個性格激進的幕賓這些年一直不遺余力鼓吹要拿北涼鐵騎做廣陵雄師的踏腳石,因此聽聞世子殿下率三十騎前往尋釁,竟然被那徐鳳年割肉示威,便是盧升象都有些怒氣,當下便提議在北涼世子不曾自揭身份來自保前,便用千余鐵騎以雷霆攻勢沖殺過去,哪怕有武帝城那邊揚名天下的老劍神李淳罡護駕,哪怕這一千背魁軍陣亡得一個不剩,大可以再調三千鐵騎!

殺一名將來會世襲罔替北涼王頭銜的年輕人,順便殺掉一個成名江湖的劍道魁首,盧升象相信身邊主子有這個魄力去拼掉一兩千背魁軍。

別人不知京城那位九五至尊的隱蔽心思,深諳兵事與朝政的名將盧升象在春雪樓上二十幾年屹立不倒,地位始終位列前三甲,豈會琢磨不到幾分底線?興許今日動蕩,北涼徐瘸子板上釘釘會勃然大怒,牽一發動全身,京城便要傳旨,甚至有可能要廣陵王削爵一等,但一時得失,不亂在廟堂謀算還是兩國交戰中,都大可以不予理睬,徐驍大半輩子戎馬生涯,負傷無數,如今年歲已破五十,還能活多久?給你徐瘸子二十年又能怎樣,到時候北涼分崩離析,身邊主子才不到甲子,更重要的是膝下子孫綿延,盧升象敢斷言屆時不光廣陵王趙毅恢復王位,世子殿下都可以拿到一個夢寐以求的世襲罔替!北涼勢大,如通天大蟒盤踞北方邊境,唯一致命的七寸則是徐字王旗下只有兩子,幼子徐龍象是個癡兒,長子徐鳳年一死,徐驍有本事將春秋八國顛覆,難道還有本事與老天爺作對?除非陸地神仙一般的三教聖人,少年百年過往是枯骨,自古皆然,口口聲聲天子萬歲,誰能真正萬歲?

盧升象不去與鼠須謀士斤斤計較,平淡道:“那徐鳳年要尋死,你我攔得住?”

相貌猥瑣的王府大幕僚嘿嘿一笑,眼神竟是鋒芒異常。

人不可貌相呐。

盧升象當時提出要以岸邊一千騎攆殺徐鳳年,其實並不是十分確定趙毅是否有隱忍二十年的耐心,但事實上這位大藩王不光讓張二寶率軍前往,而且讓人領虎符前往山巍大營,下令其余背魁軍傾巢出動,這份果決狠辣,便是殺人如麻的盧升象都有些動容。要知道斬殺北涼一根獨苗的世子以後,意味著廣陵就要與北涼鐵騎結為死敵,真要廣陵軍與北涼鐵騎在戰場上廝殺,兩個廣陵都會穩輸,趙毅只有兩大靠山,京城那位同父同母的兄長,以及北涼與廣陵之間離陽王朝的千裏江山!

寥寥幾人,三言兩語,大燕磯上談笑間便決定了王朝未來二十年的走勢。

盧升象聽著跌宕潮聲,心神遠不如臉色和語氣那樣平靜。

這便是權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