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將軍甲涼王袍枇杷樹(第2/3頁)

陸丞燕小聲道:“老祖宗說過他這個歲數,該享受的都享受了,是時候為子孫謀福了。”

徐驍終於有了笑意,點頭道:“我就喜歡老尚書做實誠人說實誠話,說心裏話,伯伯對青黨一直沒太大惡感,要名要利要權要官,直來直往,什麽事什麽人都往秤上丟,稱出多少斤兩就買賣多少錢,絕不含糊,和這樣的人物打交道,其實還來得不費心思,溫洪兩老不死,在京城跟張巨鹿顧劍棠好的沒學到皮毛,壞的倒是學得十足,本來青黨就沒拿得出手的輔政人才和經緯策略,不抱團的青黨哪裏經得起別人幾下子鬧騰,散心就要散架,可惜了。”

陸丞燕自然不敢搭話。

徐驍自嘲道:“跟你說這些做什麽,伯伯本來是想跟你拉拉家常的,唉,這人一老,就老糊塗。”

陸丞燕眨了眨眼睛,輕柔說道:“徐伯伯,你給我說說世子殿下小時候的事兒吧?”

徐驍做了個揮手的隱晦動作,卻不是拒絕陸家丫頭的提議,而是退去隱匿的死士,這才對陸丞燕微笑說道:“這一說可就指不定什麽時候能停歇嘍。”

陸丞燕笑容燦爛道:“等到徐伯伯說累了為止!”

徐驍招了招手,顯然心情極好,笑道:“來來來,坐近了說,伯伯就喜歡嘮叨這個,鳳年在的時候他不讓說,伯伯往日裏也找不到肯真心實意聽這些的,湊巧抓到你這妮子,正好正好。”

時光流逝,陸丞燕這才知道徐伯伯其實是一個很健談的老人,說起世子殿下兒時的趣事糗事,灰白相間的稀疏眉宇間,滿是溺愛和自豪,這時候的徐伯伯與自己家裏的慈祥老祖宗並無兩樣,說起眼中出息的子孫,都舍不得用重了語氣。期間大丫鬟紅薯端了食盒進來,裝滿了精致糕點與解渴的瓜果,老人談到興頭上,毫無架子可言,幾次親手給陸丞燕剝了甜柑,世子殿下的住處夜間照明並非蘭膏明燭,屋子裏房梁上有許多玄妙機關,不知紅薯如何動作,便露出許多鑲嵌其中的夜明珠,屋內亮堂如白晝無異,關鍵是光芒柔和,長久身在其中,也不會讓人感到刺眼疲憊,陸丞燕沒在北涼王府見識到世人想象中鐘鳴鼎食那種尋常的豪奢,卻在無數細節裏見識到了北涼的底蘊和氣魄。直到紅薯遞過來一個繡工華美的絨墊子,陸丞燕見到這名一等丫鬟眼中的暖意,以及豐腴美人那微翹的嘴角,知道自己這一刻才算勉強融入了梧桐苑。

天色漸濃,徐驍終於站起身,不要陸丞燕相送,徑直走出了屋子,到院子時,喊了聲紅薯。

兩人一同走向院門口,徐驍平淡道:“本意是讓你跟鳳年一起去的,好有個體己人照應,不過一來他不答應,二來這院子缺了你不行。”

紅薯柔柔道:“青鳥。”

徐驍語氣裏有一絲無奈,笑道:“這死心眼丫頭,跪了一宿,等我點頭,拿著刹那槍就出去闖了,我到現在都不敢跟鳳年說這一茬,生怕被罵個狗血噴頭。”

紅薯笑了笑,梧桐苑裏的丫鬟,數她與身前這位北涼王最說得上話,除了父子,再沒有人知道她是王妃留下的死士。

徐驍輕輕嘆息道:“脂虎走了以後,你倒是像鳳年的姐姐了。”

紅薯正要說話,徐驍擺擺手道:“你與陸家丫頭是一路人,以後多關照她,北涼的水土,跟青州完全不同,再聰明的女子,一時半會也適應不過來。總不能把好好一棵青州牡丹移栽在北涼土地裏,咱們就這麽撒手不管了。不過你記住,過些日子,你傳給消息給她,就說那重瞳兒死了,看看她的反應,若是這一關過了,你再與褚祿山一起著手準備她嫁入徐家的事情。若是沒過關,就當她沒有做側王妃的命。”

紅薯點了點頭。徐驍走到院門口,笑問道:“你說今日本王與她一席談話,她接下來時日是恃寵而驕,還是寵辱不驚?你是女子,更懂女子心思。”

紅薯猶豫了一下,搖頭道:“奴婢不敢妄言。”

徐驍也不為難這名梧桐苑大丫鬟,獨自走出院子。

梧桐苑裏的陸丞燕,明明應該滿心歡喜,實則手腳冰涼,連她自己都不懂為何如此。

徐驍來到聽潮湖散心,見到湖心亭中坐著靖安王妃裴南葦,還有按照他吩咐與這名王朝正王妃形影不離的舒羞,兩女相隔十余步距離,舒羞的職責只是觀察裴王妃的言行舉止,對於真正高超的易容來說,形似是術,神似是法,術法合一才算大功告成,裴南葦的嬉笑嗔怒癡,一皺眉一抿嘴一愣一驚,舒羞都要記在腦海。起先裴南葦很反感這名北涼扈從的盯梢觀摩,只不過舒羞恨不得裴王妃真情流露越多越好,她才不計較裴南葦是否記恨惱怒,到了北涼王府,你一個靖安王妃算啥子的王妃?後來裴南葦幹脆就徹底無視舒羞,不知為何到了這座朝廷和江湖都忌憚的陰森王府,她反而真正安下心來,住在一間臨湖雅園,世子殿下心思細膩,專門讓人弄來幾畝蘆葦,打開窗戶便可賞景,雖比不得襄樊城外的蘆葦蕩一望無垠,讓故作鎮靜冷淡的裴南葦只在眉梢透露出幾分喜慶,蘆葦蕩再大,終歸不是她的,北涼王府這幾畝蘆葦,再小,那世子殿下明言都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