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賣劍作畫睡青樓(第2/3頁)

孫掌櫃也不賣關子,說道:“除了咱們一方水土養育一方人,城裏女子天生好胚子,再就是公子正門入城的話,可以看到有一座掛劍閣,聽說每到重陽節,就能聽到百劍齊鳴,只不過我等老百姓去不了城頭,不知真假,反正說都是這麽說的。第三件事可就是要老孫自揭其短了,飛狐城啊,男人個個小富即安,不爭氣,建城百年,就沒有出過一個能光耀門庭的大官,都是芝麻綠豆大的小官,老孫看啊,都是女子太美惹的禍,家裏被窩裏躺著白白嫩嫩的小媳婦,家外還有那麽多粉門青樓,晚上都給折騰沒氣力了,白天哪有精力去跟外地人搶一官半職。徐兄弟你看我老孫,這輩子也就心安理得守著這份家業,只要衣食無憂就好,沒心思去掙大銀子,平時也就喜歡挑些好茶葉自己嘗嘗,再與老兄弟們喝喝小酒,跟女人一樣聊些街巷鄰間的家裏長家裏短,能有啥出息。外人說我們沒有上進心,不冤枉我們。”

徐鳳年露出微笑了然的神情,點了點頭,輕聲道:“平安就好,安穩是福。”

這座飛狐城大到城池布局,小到亭榭樓閣,都是北莽少有的精致,這裏的女子姿色水準也遠超龍腰州其余府城,綽號飛狐兒的小娘們既有江南女子的婉約相貌,也有北莽堅韌的根骨,故而既沒有風月相,也無風塵氣,便是在整個北莽八州中都久負盛名,哪怕是飛狐青樓裏走出龍腰的頭牌花魁,身價也遠比別地同行要昂貴一倍不止。反倒是飛狐城男子一直在軍政兩界都不成氣候,向來被嘲諷娘娘腔,脂粉氣濃重得膩人,滿城可見花港泛舟觀魚的柔弱男子,搖著檀香古扇喝茶論道自詡風流的雅士,飛狐城至今還沒有誰當上正三品以上的邊疆大員,更別說是能去王庭皇帳撈個繡墩座位與女帝畫灰議事的彪炳近臣,很難想象正是這座毫無豪氣可言的陰柔城池,有著一座讓近百位春秋頂尖劍士作為懸劍退隱的閣樓,其中便有西蜀劍皇後人替先祖代為掛上的一柄春去也,也有曾經與李淳罡那柄木馬牛交鋒過的名劍燭龍,春秋南方村頭有種植一排風水樹的習俗,不知道這掛劍閣有無這層思鄉含義。

孫掌櫃感慨道:“徐老弟這八個字,把天大道理都說通透了,不愧是大家族裏的讀書人,不像我們這些鉆錢眼裏的俗人,活了大半輩子,都講不出這樣的話。”

徐鳳年一笑置之,對這類不痛不癢的馬屁早已不會當真,只是好奇問道:“孫老哥似乎還遺漏了一件怪事。”

孫掌櫃回過神,笑道:“對對對,飛狐城以前,該有二十多年了,來了個風流倜儻的劍客,也不掛劍,而是很沒骨氣地高價賣了佩劍,當時可是賣出了黃金千兩的嚇人價錢啊,那時我還年輕,記得飛狐城所有人都給震驚了,遠遠在擁擠女人堆裏見過這名英俊劍客,的確是罕見的美男子,後來他用賣劍的黃金在風波樓住了整整一年,又是轟動全城的大事,劍客花完千兩黃金,身無分文了咋辦?他便做了一名畫師,專門給女子畫像,掙了銀子就潑水一般花出去,起先還能快活逍遙,那些大家閨秀都樂意捧場,天曉得是圖他的人,還是圖他的畫,不過生意越來越冷清,後來,就再沒人見到過這名不做劍客做畫師的男子,不過這樁賣劍作畫睡青樓的奇人怪事,就算是一直傳了下來。”

徐鳳年問道:“是什麽劍可以賣出黃金千兩的咂舌價格?”

孫掌櫃一臉為難道:“這個老孫可就不知道了,只聽說賣給了城牧大人,後來在城牧公子及冠之年,轉贈給了那位世子。徐老弟,可不是老孫胡亂誇人,這位城牧公子,與飛狐城尋常男子不一樣,英武神勇,劍術師從一流名家,馬上可挽三石弓,馬下莽刀步戰更是了得,傳言再過幾年就要去北邊王庭做皇帝陛下身邊的傳鈴郎,這可是天大的榮幸。老孫的兩個閨女,稍大的不需說,正值思春年紀,連那十歲出頭的小閨女,都愛慕得死去活來,每次逮著世子露面機會,都要與姐姐們跑去尖聲鬼叫,說什麽這輩子非他不嫁了,把老孫我氣得那叫一個七竅生煙啊,你說你一個十一歲不到的小姑娘家家,湊什麽熱鬧,隨你娘親長得黝黑黝黑的,以後臉蛋身段長開,即便女大十八變,撐死了也就是秀氣,如何高攀城牧公子?徐老弟,你說是不是這個理?我一說她,她就與姐姐,還有我那個一大把年紀了的媳婦,都人老珠黃的老婆娘了,也瞎起哄,一起胳膊肘往外拐合起夥來與我慪氣,娘倆三個,能好幾天不理我,唉。”

這位老男人一聲發自肺腑的嘆息,何等悲涼淒慘。

徐鳳年沒有附和,目不斜視,喝著茶,只是笑眯眯與孫掌櫃說道:“孫老哥,我覺得侄女現在不顯眼,以後保不準就能出落得亭亭玉立,況且那位城牧公子一看就是城府絕非淺薄的奇偉男子,世事難料,誰知道我那素未蒙面的侄女有沒有可能有一段天作之合的好姻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