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小拓跋

狐裘狼帽的年輕公子隨手丟掉那只捕鷹雀,拇指手指撚動,鮮血濃稠,放在鼻尖嗅了嗅,顯然是城府中透著酷烈的性子,手指在狐裘上擦了擦。

中年漢子沉聲道:“龍樹老禿驢雖是個聖人,不過三教中人,境界水分太大,做不得準。一品四境,本朝武榜搜羅了三十余人,天底下估計也就這些人能入小公子的眼。雖說金剛境有大小真偽之分,以佛門不敗金身為尊,不過說到底還是挨揍的本事,論起殺人,恐怕別說我與老哥這類魔道中人,就是比起儒道兩教,也大有不如。這兩禪寺禿驢最合適當做小公子的練刀樁子,一鼓作氣劈砍個八百一千刀,也好驗證佛陀是否真的金剛不壞。”

錦袍老者嗤笑道:“端孛爾回回,你是真傻還是裝傻,聖人便是聖人,豈會如此輕易被打破金身,小心羊肉沒吃著,只惹一身腥。你我斤兩相互心知肚明,況且小公子再好的天賦,終歸尚未二十,這一路與牛群對撞搏殺,仍是未能入金剛,只是我們三人前往截殺龍樹僧人,能討得到好處?”

漢子冷笑道:“這有何難,老禿驢進入我朝是機密,大可以讓小公子隨便找幾位大悉惕,召集起一兩千騎兵,用車輪戰碾壓耗死老禿驢便是,到時候小主子斬去頭顱,便是當今天下唯一殺死陸地神仙的梟雄,誰敢不臣服?”

老者不屑道:“聖人若是一心想走,避而不戰,就算手握一兩千騎兵,追得上?”

中年壯漢雙手十指交叉,全身關節噼裏啪啦作響,陰笑道:“老禿驢吃齋念佛,慈悲為懷,到時候咱們以幾百牧民性命要挾,若是敢逃,逃一步殺一人,看他能逃幾步?幾百人因他怯戰而死,傳出去,龍樹老禿驢就是個屁的聖僧,有何臉面再去和我朝國師麒麟真人說佛法。”

姓拓跋的錦袍老者氣態陰柔如一尾水蛇,瞧著就讓人渾身不舒服,體格壯碩的中年漢子看上去顯然要更有正氣一些,只不過兩人言語反倒是後者更加諂媚,符合惡仆幫閑的身份。

公子擡手阻止了錦袍扈從即將脫口而出的冷言嘲諷,摘下腰間一枚漆黑鐵牌,吩咐道:“回回,你去附近幾大悉惕營帳傳我的命令,三天時間內集合一千兩百名控弦騎兵,到時候在黃鷹谷匯合,一同攔截龍樹僧人。誰敢不從,許你先斬後奏,本公子就不信草原上還有不怕我拓跋氏的雄鷹。”

端孛爾回回領命而去。

能讓十大魔頭裏的兩位心甘情願做家奴,北莽王朝除去皇室和年輕人所在的家族,別無分店。

制式莽刀和一柄名劍在同一側交叉懸掛,狐裘狼帽的年輕人陷入沉思,他這次離家,除了氣憤於父親不願讓他單獨領兵前往姑塞州邊境,也有磨礪武道的意圖,父親明明是靠著輝煌軍功登頂王庭的無敵武夫,竟然對常年閱讀中原經籍的大哥那般器重,厚此薄彼,著實惱火,不過他雖不順眼大哥的所作所為,兄弟之情卻始終不曾淡薄,尤其是這些年自己闖禍無數,都是事事與人為善的大哥出面擺平,不惜跟許多耶律慕容子弟反目成仇,對此他還是十分領情,尤其是年初那狐媚嫂子主動勾搭自己,連父親都勃然大怒,不聽解釋就要廢去自己武功,依然是兄長平息了父親怒火,事後兄弟談心,拉上了那位名義上是他嫂子的女子,笑呵呵說他身體多病,遲早會早死於自己,兄死弟娶嫂,天經地義。看著兄長的溫良,還有那名女子的羞愧,便是以他傳自父親的天生陰鷙冷血,也是感動不已,記得年幼時父親仍未戰功彰顯,兄弟二人相依為命,的確是長兄如父,從不曾讓他受過族人半點欺負。

這位草原大漠上的天之驕子喃喃道:“只要你活不過四十歲,不與我爭,我一定始終視你為兄長。”

鷹師出身的錦袍魔頭對小主子的誅心言語充耳不聞。

年輕人摸了摸刀柄,問道:“最近的悉惕是誰?”

老人笑眯眯答復道:“是回鶻部的擒察兒,掌管著兩三萬人,族人擅長豹獵和獅獵,擒察兒本是打捕鷹房的小官,給回鶻幾位族長上貢了幾頭好鷹隼,才當上悉惕。聽說部落裏的女子十分水靈。”

公子哥冷漠道:“就去擒察兒那邊歇腳,至於女人,隨你挑。”

錦袍魔頭與這名出身勛貴極點的年輕人相處,遠不像中年漢子那般奴顏婢膝,哈哈笑道:“知道小主子眼光高,瞧不上這些俗物,老奴可就卻之不恭了。”

年輕人一笑置之,對他而言,北莽女子,除去屈指可數幾位,例如本朝琵琶國手,號稱纖纖雙手精絕馬上鼓,傳言與北涼陳芝豹有一腿姻緣的那位公主,加上金蟾州慕容家族裏喜好豢養面首的郡主,還有十大魔頭裏的一位琴師女子,除此之外還真沒有幾個能讓他提起興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