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女國手曲指斬長生(第2/2頁)

一身血水,被雨水沖刷殆盡,再絲絲滲出。

院內老夫子沒能瞧見這幅慘不忍睹的血腥畫面,只是輕笑道:“都說江湖人士喜歡一言不合拔刀相向,不過照你所說,這兩位都還沒說過話,就打起來了?”

不苟言笑的鐵匠沉聲道:“這兩個都是爽利人。”

老夫子點了點頭。

淋雨的鐵匠問道:“幫誰?”

老夫子搖頭道:“本該幫後來者,不過要是死在琴師薛宋官手上,幫了也無用。就當是咱們是鷸蚌相爭坐收漁翁之利,做了二十多年的喪家之犬,沒資格談什麽厚道不厚道。聖人平天下,不是移山填海,無非高一寸還他一寸,低一分還他一分。”

鐵匠大概是等了這麽多年終於等到花熟蒂落,一院三人不管是生是死終歸都有個結果,而不是吊在半空晃蕩,難得冒出一句評價性質的言語,“趙學士,跟太子一樣,我其實也不愛聽你講道理,主要是酸牙,跟啃酸白菜似的。”

老夫子趙定秀不怒反笑,拿手指點了點這根榆木疙瘩,“你們兩個,一個是不堪大用的白木,一個是茅坑裏的石頭。”

說完這句話,老人輕聲道:“我早就認命了。其實這樣也挺好。”

鐵匠仔細感知院外紛亂氣機絞殺,說道:“這名琴師大概是跳過金剛入的指玄境,好像也快接近天象了。不過一紙之隔,也是天壤之別,說不準。”

老夫子急眼道:“那還打個屁?”

鐵匠似乎被老夫子的破天荒粗口逗樂,笑道:“咱們習武之人,只要不是一步一步走出來的境界,破綻就會很多。”

小巷中,徐鳳年拿袖口抹了抹臉上雨水和血水。

差不多回到初始位置,重新和這名琴師殺手距離百步。

百步以內和二十步以外,琴師右手按弦殺人的本事,已經很嚇人。沒料到二十步以內,左手指玄,還要更加霸道無匹一些。

她的每一根銀線對於金剛境,都不足以致命,但就像拿針去刺大皮囊,是另一種陰毒法子的軟刀子割肉,一旦僵持不下,被耗死的肯定是無法近身的那個金剛境。

目盲女琴師不急於乘勝追殺,雙手停下,按在琴弦上,嘴角翹了翹,柔聲道:“來殺我啊。”

徐鳳年差點氣得吐血,擠出一個笑臉,試探性問道:“我也不問是誰想殺我,就想知道多少錢買我的命?”

可惜她不再說話了。

徐鳳年長呼出一口氣。

就在此時,她猛然屈指扣弦,當場崩斷一弦!

徐鳳年氣海如大鍋沸水,只是被人投下薪柴緩緩加熱,並不明顯,直到這一刻才完全失控,一口鮮血如何都壓抑不住,湧出喉嚨。

這才是目盲琴師的真正殺招,彈琴數百下傷人肌膚和氣機,不過是障眼法,既然琴聲素來被視作止邪正心的至樂,當然也可以在一位指玄境手中做到禁鬼神破金剛,先前琴聲不管是南北之分,還是疾緩之別,都是在進行一種無聲的牽引,暮春之雨如潑墨,但春風潤物細無聲。這一記斷弦,撥動心弦,讓徐鳳年全身大部分氣機在刹那間暴虐翻湧,當下就直奔徐鳳年心脈而去!若是被她得逞,一顆心臟就別想完整了。

指玄。指下弦。

玄弓為弦。目盲女琴師這指玄,可不是叩問長生,而是要斬別人的長生路啊。

徐鳳年一拳砸在胸口,強硬壓下流竄氣機,一直雙腳氣機鎖金匱的他放松最後三分禁錮,獰笑著拔腳而奔,這名女子設下連環陷阱,在靜等這一刻契機,他自始至終都耐著性子伺機而動,何嘗不是黃雀在後?

插在墻壁上的春雷鞘中鳴,只是被雨聲遮掩。

堪稱女子大國手的琴師皺了皺秀氣的眉頭。

她似乎有些心疼惋惜,再彈斷一根琴弦。

兩人頭頂磅礴大雨一瞬間定格靜止,而巷弄屋檐以下的雨水依然急速下墜,於是出現一幅詭譎至極的畫面。

天地相隔。

一巷無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