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一氣六百甲(第2/3頁)

徐鳳年轉身伸手淡然道:“拿來。”

一名草堂扈從趕緊拋過浸透血水的包裹,騎馬前行,馬蹄踩在白玉石廣場上,格外響亮,相距一百步,徐鳳年隨手丟出裝有鐘離邯鄲兩片腦袋的包裹,盯住一位白髯及胸的拄杖老者。

不是所有人都能讓沈氏廬主大半夜從鼎爐白嫩肚皮上爬起身來親自出門招待的,不過既然有高屋建瓴的說法,住得高當然就會有住得高的好處,負責值夜瞭望的沈門子弟早已傳去消息,層層遞進,愈演愈烈,這才驚動了不問俗事許多年頭的老人,鐘離邯鄲正是他的私生子,被證實有望在壯年步入二品境後,逐漸被寄予厚望,倍受草堂器重,許多原本屬於嫡長房的諸多資源都開始傾斜向鐘離邯鄲,甚至連他鳩殺當年害死他親娘的一名姨娘,都被草堂一筆帶過,後來又以白綾勒死一個,這才被責罰去後山字劍齋閉樓面壁一年,事實上也不過是被按下氣焰去靜心習武瀏覽秘笈而已。今晚明明有貴客才前一腳造訪府邸,鐘離邯鄲後一腳便乘坐馬車私自下山,這不算什麽,驚訝的是回來時竟然不見了身影,如何能讓在他身上耗費大量財力心血的草堂安心。

雙方對峙。

一名佩有纖細青銅劍的沈氏子弟得到眼神示意,小跑去打開包囊,瞠目如見鬼。也差不多了,見鬼稱不上,不過是死人的頭顱。

背對家族眾人的劍客神情復雜,轉身後斂去眼中一抹隱藏極深的狂喜,滿臉悲慟顫聲道:“廬主,鐘離邯鄲,死了!”

拄杖廬主怒極,胸前長髯飄拂,提起那根重達百斤的精鐵拐杖,重重砸入玉石地面,炸出一個窟窿,喝道:“你是何人?!”

徐鳳年不拉韁繩,雙手插袖,背春秋劍不動如山坐在馬背上,平聲靜氣道:“實不相瞞,我跟這個自稱鐘離邯鄲的草堂劍客是初次見面,無冤無仇,不過他說了劍來二字,說是要模仿李劍神大雪坪的風采,可說是劍來,卻也沒見到有一千幾百柄劍飛來,僅是讓捧劍侍童丟了一把破劍過來,我實在是聽不下去也看不下去,湊巧想殺人想瘋了,就一巴掌拍掉了他的頭顱,你們沈門草堂若是也聽不下去看不下去,不妨車輪戰上陣,我一人一劍,都接下來便是。”

長髯廬主臉色陰沉得讓附近沈氏子弟膽顫,不敢正視,入二品境界年數比這名高坐馬背負劍青年肯定還要長久的老人握緊拐杖,殺機勃勃,眯眼問道:“師出何門?”

徐鳳年一臉訝異道:“我都殺了你兒子,你還跟我嘮叨,我是你老子不成?”

韓芳和張秀誠面面相覷。

他們也算閱歷不淺的老江湖了,可委實是沒見過這樣形同市井潑皮的高手啊。

“好好好!”怒極大笑的廬主連說了三個好字,雙手按在龍頭拐杖頂端那顆龍嘴叼銜的碩大夜明珠上。

在場不管是托庇於草堂還是沈氏嫡系,總計有六十幾人,其中兩側弓弩手有十三名。不過陸續有人進入場內,尋常人走入其中都要迷路的那種家大業大,消息難免滯後,就像石子投湖心,漣漪要想波及湖畔,總歸是要一些時間的。

徐鳳年默念給自己聽:“要殺我,生死自負。”

徐鳳年飄然下馬,風儀出塵。

弓弩第一撥潑水勁射已然撲面,徐鳳年一掠滑行數丈,輕松躲過飛羽箭矢,可憐那匹高頭大馬瞬間給射成了刺猬,轟然倒地不起。

一名闊刀壯漢大踏步前沖,不給他任何出手機會,徐鳳年驟然加速,擦肩而過時,一袖揮出,整個龐然身軀就側飛出去,光是傳出肩膀碎裂聲就十分聳人聽聞。

隨後跟上的三名草堂豢養劍士心知不妙,刹那間布起江湖上還算常見的三才劍陣,劍鋒抹畫眼花繚亂,徐鳳年雙手攤開,擰住兩枚劍尖,身體後翻,躲開中間一劍,手指間兩柄利劍立即扭轉,一名聰明圓滑些的劍士跟著做出一記翻滾,才使得佩劍不至於脫手,另外一名動作遲緩一些,虎口開裂,鮮血直流。好不容易保住臉面的劍士才暗自僥幸,一股力道就由劍尖湧至手腕,身體被氣機兇狠前扯,正想棄劍後撤,徐鳳年拎劍側移,如魚遊水,手背猛然拍在措手不及的劍士胸膛,噴出一團猩紅血霧,踉蹌後退時,徐鳳年擡腳高不過膝,蘊含巨大寸勁的一腳踹在劍客小腿上,讓其身體騰空前撲,緊接著一記膝撞在那人額頭。

開花。

劍客撲在白玉石板上,僅是象征性抽搐了兩下,就帶著這一生的榮辱起伏迅速死去。

徐鳳年兩袖翻搖,弓弩射出的第二撥箭矢陷入兩座詭譎漩渦,最終被反向刺去,躲得快的才逃過一劫,仍有三名弓弩手死於非命。

沈門草堂以習劍之人居多,七人七劍瞬發,任何一把劍,都帶著不計生死的勁頭氣勢,似乎這些江湖豪客也被激發了澎湃血性,每一劍皆是攻敵必守竅穴。徐鳳年也不急於殺敵破陣,遊魚滑行,像是優哉遊哉閑庭信步,負劍的修長身形瀟灑躲避,除去幾劍撩刺下盤,有過移動,其余七八息內揮出的幾十劍竟然都沒能讓他雙腳離開原地,只見這名儒雅如士子模樣的年輕人身體仰去復起,潮漲潮落,只是偏偏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