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彈劍如彈琴(第2/3頁)

徐鳳年咬牙長奔,同時那柄唯一劍胎圓滿的朝露急掠出袖。

這一段路程,度日如年,當徐鳳年來到開闊處,眼界豁然開朗,大片白光刺目,徐鳳年擡起手臂遮掩,眯起眼,終於見到一扇古樸銅門,篆刻有密密麻麻的銘文,愣神以後,等陰物也掠出廊道,徐鳳年才記起洛陽還在裏頭肯定是在舉步維艱,瞥了一眼虎視眈眈的陰物,罵了一句滾開,返身進入廊道,撐開兩山,千鈞重力一次次撞鐘般撞在手臂上,讓徐鳳年幾乎以為兩只手就要廢掉,正當徐鳳年兩眼發紅支撐不住時,一襲白衣行至眼前,一腳將他踢出廊道,精疲力竭的徐鳳年坐在地上,洛陽神情平靜,但嘴角滲出血絲,輕輕擦拭,舉目望向洞內亮如白晝中的那扇銅門,身後合山合得徹底,徐鳳年起身後拿一柄飛劍試了試,竟然插入不得分毫,一葉知秋,八百年前的大秦帝國,難怪可以一統天下,李義山曾說當今堪稱鍛煉極致的北涼刀,正是脫胎於一種大秦制式佩刀,連大多數殺傷力驚人的涼弩也不例外,只不過大秦帝國如彗星崛起,又如彗星隕落,史學家都好似故作無視,史料稀缺,只知道秦帝暴斃後,竟是整座帝國隨之殉葬,天下四分五裂,如鹿逃散出籠。徐鳳年如釋重負,靠著石壁,不禁感慨萬千,如果能活下去,那麽困擾後人近千年的謎團,興許就要揭開一些石破天驚的隱秘。

陰物站在明暗交界處,一線之隔,它猶豫了一下,還是踏出一步,光線所及,它的腳面頓時劇烈灼燒,臭味刺鼻。它似乎喪失痛覺,不去理睬將近燒灼成炭的可憐腳背,又陷入沉思。

合山之後是雷池嗎?徐鳳年苦笑一聲,蹲在陰陽界線上,擡頭張望,穹頂鑲嵌綿延如璀璨星空的珠子,熠熠生輝,左右兩面石壁和地面上貼滿琉璃打磨而成的小鏡面,交織出一洞輝光,細一看,那些珠子竟然隱隱流動,如同四季星象,鬥轉星移。徐鳳年內心震撼,這些珠子如何能夠保存數百年之久?須知有人老珠黃一說,珍珠之流,過了年數,就會理所當然地泛黃變質。徐鳳年原本一直看不慣世人一味崇古貶今,如今再看,並非全然沒有道理。洛陽站在徐鳳年身邊,安靜不語。

洛陽伸出一只手,在空中迅速轉折勾畫。

就如同在抽絲剝繭。

她皺了皺眉頭,應該是沒有得出想要的答案,冷淡問道:“你懂星象運轉?”

徐鳳年毛遂自薦道:“學過點果老星宗,還有舒敏卿的周天秘旨,以及陸鴻的二十八宿,可以試著推演推演。”

洛陽轉頭,徐鳳年跟她對視。

洛陽譏笑道:“你就只會用嘴術算演化?”

徐鳳年忍住才沒有白眼,蹲在地上,拿一柄飛劍青梅在地上刻畫,時不時擡頭默記群星流轉,起始淺顯,入門不難,可久而久之,猶如拾階登山,愈發艱辛。推演至晦澀死結,徐鳳年就瞧著線條雜亂的地面發呆出神,這門活計其實要是交給號稱“心算官子無敵”的二姐徐渭熊來做,不說信手拈來,也好過徐鳳年這麽死馬當活馬醫。洛陽看了幾眼,見徐鳳年沒個頭緒,就不抱希望,擡頭凝望那片白晝光輝。片刻以後,洛陽說道:“墓內盡是死氣,你大約還可以活兩個時辰。”

徐鳳年幹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搖頭道:“那十成十來不及,給我兩三天時間才能有粗略的眉目。”

洛陽冷笑道:“只會些旁門左道的雕蟲小技。”

徐鳳年怒道:“還不是你死活要進入陵墓!”

洛陽輕描淡寫瞥了眼徐鳳年,只說了兩個字:“借劍。”

徐鳳年問道:“幾把?”

洛陽反問道:“你難道有十三柄?”

要擱在平時,換一名女子詢問,徐鳳年指不定會說一句老子胯下不就還有一劍,這會兒也不敢有這份無賴心思,馭劍十二,一字排開,懸浮洛陽身前。

洛陽屈指一彈,飛赴亮光中,一閃而逝,一劍回,另一劍入,十二柄飛劍前赴後繼。

飛劍不停循環,眼花繚亂,洛陽好像自言自語道:“珠子一顆都不能毀壞,毀了陣法,光芒炸開,沒有死角可以躲避。小嬰首當其沖,你也熬不過幾瞬,我便是能活,也注定打不開那扇銅門。帶你入陵,是要借你的命去開啟大門。”

小嬰?

這陰物還有如此挺詩情畫意的稱號?

徐鳳年很快醒悟,跳腳急眼道:“洛陽,你給老子說明白了,什麽叫拿我的命去開門?!借?這命借了還能還?”

洛陽平淡道:“你身具紫金之氣。既是小嬰最好的補品,也是鑰匙。如果是種神通一夥人來到陵墓,死的就是一名南唐宗親遺孤。”

徐鳳年想了想,一本正經說道:“這樣的話,我們一起死在雷池裏好了。要是種家沒能進來,千百年以後,後人看到你我兩具屍骨,指不定會被當做殉情的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