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一青繡鞋(第2/3頁)

徐鳳年正想著心事,幹脆就不搭理這位已是無家犬尚未寄人籬下的徐淮南接缽人,被忽視的徐北枳也不生氣,自顧自說道:“俠以武亂禁,但兩個朝廷都史無前例對各自江湖具有統治力,北莽這邊江湖直接成了朝廷的奴仆,離陽王朝也有給朝廷望風的鷹犬,窩裏鬥得厲害。這種苟延殘喘的江湖,我實在想不通有什麽必要親自去下水。”

徐鳳年突然笑了笑,一屁股坐在腐朽不堪的護欄上,看得徐北枳一陣心驚肉跳,徐鳳年望向這位喜歡高屋建瓴看待時局的高門俊彥,平淡道:“徐北枳,你親眼見過飛劍二千嗎?親眼見過以一己之力讓海水升浮嗎?見過一縷劍氣毀城墻嗎?”

徐北枳平靜搖頭道:“不曾見過。但自古以來便是一物降一物,西蜀劍皇替天子守國門,不一樣被你徐家鐵騎碾壓得屍骨無存?成名已久的江湖人為何不願去戰陣廝殺?還不是因為怕陰溝裏翻船,再者精銳軍旅中往往都有專門針對頂尖高手的類似武騎,我猜你們離陽首輔張巨鹿這些年不遺余力將帝國賦稅傾斜北邊,一定讓顧劍棠扶植起一支應付北莽江湖武力的勢力,你別看如今提兵山棋劍樂府這些山頭十分氣焰驚人,一旦被驅策到沙場上陷陣廝殺,也經不起幾場大規模戰事揮霍。”

徐鳳年笑道:“你這是在諷諫?罵我是不務正業?”

徐北枳提起酒葫蘆喝了口酒。

徐鳳年不怒反笑,真誠嘆氣道:“你的看法跟我二姐如出一轍。只不過我這個世子,及冠以前也就只有不務正業一件事可以放心去做,你不能奢望我韜光養晦的同時又包藏禍心,我也不怕你笑話,至今我都沒什麽嫡系可言,仔細算一算,好像就鳳字營兩三百號人還算有些交情。我倒是希望有人朝我納頭便拜,可第二次遊歷,襄樊城外蘆葦蕩一役,府上一名東越劍士死前不過是罵了我一句狗屁的世子殿下。那時候我便知道天底下沒誰是傻的。”

徐北枳抹去嘴角酒水,調侃道:“原來是不敢坐龍椅,而不是不想。”

徐鳳年無奈道:“雞同鴨講。”

徐北枳緩緩說道:“當下發生了幾件大事,分別是我朝太平令成為眾望所歸的帝師,頭回浮出水面的趙家皇子趙楷持銀瓶入西域,白衣僧人入雲說法《金剛經》,道德宗在女帝支持下開始集一國之力編撰《道藏》,張巨鹿著手抽調幾大藩王的精銳騎兵趕赴北疆,其中以燕敕王和靖安王趙珣兩位最為不遺余力,與天子同父同母的廣陵王趙毅出兵含蓄,被兄長召見入京,當面斥責。離陽開始流傳《化胡經》,有了謗佛斥佛的端倪,據說天下各大州郡只得存留一寺,兩禪寺都未必可以幸免。”

徐鳳年笑道:“我更好奇你們北莽劍士劍氣近黃青上武當。還有就是齊仙俠攜呂祖遺劍去南方觀海練劍。至於那個跟我有過節的吳家劍冢趙六鼎,聽說帶著劍侍去了趟吳家九劍破萬騎的遺跡,帶走了三柄祖輩古劍,境界大漲。”

這回輪到徐北枳無奈道:“對牛彈琴。”

徐鳳年跳下護欄,輕聲道:“老和尚竟然死了。”

徐北枳疑惑道:“兩禪寺主持龍樹僧人?”

徐鳳年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兩人一個雞同鴨講一個對牛彈琴,再說下去也是索然無味,就繼續趕路,腳下的蜈蚣道盤旋彎曲,也沒什麽拿得出手的遺址景點,一樣走得乏味,走到一處上山下山的岔口,見徐鳳年毫不猶豫往山上行去,徐北枳皺眉問道:“真要去提兵山?”

徐鳳年笑道:“當然,想見一見北莽女子的風情,竟然一次落敗差些斷了一臂,還敢跟提兵山山主叫板。要是長得漂亮,就搶回北涼,到時候可別跟我爭。”

徐北枳當然知道後一句是玩笑話,他對這顆柿子談不上如何高看,卻也不敢有任何低看。一味魯莽行事,徐鳳年就是有十條命都活不到今天。只不過朝夕相處一旬多,徐北枳從未問過徐鳳年的武道境界高低。行至半山腰,被提兵山關卡阻擋,徐鳳年才知道旅人到這兒就得止步,不是誰都可以上山觀戰,看到身邊那位“虬髯大漢”笑而不語,徐鳳年只得乖乖敗興下山,如徐北枳所料,徐鳳年還沒有喪心病狂到要撞破南墻的執念,下山有兩條線路,兩人走了一條僻靜小徑,故意跟眾多一樣吃閉門羹的北莽觀戰武人岔開,適宜觀景處有一座仿江南水鄉建築風格的雅致涼亭,亭外並無甲士巡視,只站了幾名衣著華貴的健壯仆從,氣機深厚,神華內斂,以徐鳳年看來,竟然有一人入二品,其余幾人也都在這道龍門的門檻附近,亭內有一大一小兩女背對他們,年輕女子盤膝坐靠著廊柱閉目養神,背有一杆長條布囊包裹的兵器,小女孩托腮幫趴在長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