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我以春秋斬春秋,死結以死解(第2/2頁)

袁左宗拍馬返身撤退。

這場仗,沒他什麽事情了。

猶豫了一下,有意無意之中,袁左宗愣了一下,望了一眼徐鳳年,然後開始縱馬狂奔向,經過屍體橫陳的廝殺沙場,探手一抓,握住一根長槍,徑直殺向那尊白衣女子菩薩。

袁左宗一進,紅袍陰物則是一退。

楊太歲望向天空,搖頭笑道:“倒真是好大的手筆。不過徐家小兒,你真當貧僧是吃素的?”

黑衣老僧一腳跺地,腳底甚至不曾觸及地面,更不見黃沙揚起,喝聲道:“百丈慈悲!”

捏碎胸前玉扣,楊太歲揭下那一襲濃黑如墨的袈裟,手指一旋,如一朵黑雲的寬大袈裟,在老和尚頭頂往九天飛去。

如一株華蓋平地起。

古書曾雲終南山有仙人手植寶樹,高聳入雲百丈,無枝無葉。

這本該是楊太歲算出百歲以後自己去力抗天劫的隱秘手腕之一。天底下的拔尖風流子,誰不是各有莫大機緣,各有壓箱本領。

長寬俱是不過一丈多的袈裟在升空之後,裹挾出數百丈滾滾黑雲,籠罩在鐵門關上空。

楊太歲看了一眼遠處玉樹臨風的年輕男子,饒是這頭曾經位極人臣又急流勇退的病虎老僧,當下也是免不了有一瞬的百感交集,先前真是小覷了。生在富家人家,很能消磨年輕一輩的銳氣,一朝氣運遞減,大多便是因此而生。當年徐驍踏平六國,功高蓋世,是第一個死結。那名女子懷上徐鳳年,白衣入皇宮,躋身陸地神仙偽境,一夜劍仙,再是一個死結。徐鳳年不做那紈絝子弟,又是一個死結。徐鳳年二十年隱忍不發,如今習武大成,心懷戾氣和怨恨,又將本就一直不曾解開的死結系得更緊。

楊太歲緩緩閉上眼睛,雙手合十,“死結唯有以死解。不過今日還得是你徐鳳年先死才行啊。阿彌陀佛!”

徐鳳年任由天地之間汲取他的滿身氣運。

七竅緩緩淌血。

練刀習武以來,之後更有養劍,徐鳳年經歷過多少次搏殺和涉險?恐怕連他自己都已經記不清楚。他曾劍氣滾龍壁。他曾獨力撼昆侖。他曾一劍守城門。他曾一刀殺指玄。

天地之間被數座劍陣和袈裟黑雲被層層割裂,不斷擠壓。

不論是離陽還是北莽,就屬這一場鐵門關外早來的冬雷陣陣最驚人。

楊太歲不顧頭頂驚心動魄的氣象,在劍氣沖鬥牛的雷池劍陣中硬生生向前踏出一步,這一步便是兩丈遠,一腳踏地,天地震動,牽連得鐵門關堅硬如鐵的山崖黑石不斷剝落滾走。

第二步距離減小,仍有一丈半。

他接連踏出六步,每一步都在大地上烙印出一朵佛祖蓮花痕跡。

黑衣老僧悲憫望向近在一臂距離之外的年輕人,這六步加上先前那一跺踏,便是真正的佛門七步生蓮無上神通。

劍陣之內除去顯而易見的六朵碩大蓮花,更有無數朵小蓮花在大地之上憑空出現,如同天女漫天散花,又如同有五百羅漢加持。

那座巨大劍陣搖晃,這一方天地猶如一尊天神在搖晃一只巨大水桶,漣漪不止。

第七步第七朵蓮,在劍陣邊緣的徐鳳年腳下炸開綻放。

楊太歲面黃泛金,也有些萎靡神色,但老僧仍舊堅持遞出一掌,越過了雷池劍陣,不顧被守護此方的一柄飛劍割裂手臂肌膚,一掌推在徐鳳年心口。

誰都不曾察覺一抹紅袍繞出一個巨大弧線路徑,飄然而至,來到倒飛出去的徐鳳年身後。

兩具身軀毫無凝滯地相互穿梭而過!

好似那兩位天人出竅神遊天地間!

徐鳳年咧嘴一笑,體內那棵紫金花苞驟然怒放,然後片片枯萎飄落在無水池塘。

左手春雷刀。

苦心孤詣構建了雷池劍陣。

只是在等這一刻被自己一刀破去!

自從他成為朱袍陰物的豐盛餌料之後,便一直在等這一刻的“反哺”!

失去了一身大黃庭,就像那掃屋迎客的勾當,屋內幹幹凈凈,小廟才能坐得下丹嬰這位大菩薩。

一臂之間。

徐鳳年刀開天門!

他與屹立不動的黑衣老僧緩緩擦肩而過。

雷池毀去。

袈裟飄墜。

漂浮在楊太歲身前的丹嬰張嘴一吸,原先色彩不純的兩雙金眸愈發透澈。

腋下再生雙臂!

徐鳳年伸手捂住嘴巴,五指間血流如注,慢慢向前走去,先是偽境指玄,再是雪上加霜的借力成就偽境天象,這輩子除非踩天大狗屎後直接躋身陸地神仙,否則就別奢望成為巔峰高手了。

徐鳳年望向那邊踉蹌後退入車廂的趙楷,殺了你小子,再拼掉想要漁翁得利的陳芝豹,一切就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