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娃娃親

北涼動蕩不安,陳芝豹入蜀將要封王的消息已經傳遍天下。

估計是要比世襲罔替北涼王的徐鳳年更早成為離陽第二位異姓王了。

一輛裝飾素雅的馬車在褚府門口緩緩停下,正斜靠著側門嗑瓜子的門房有些愣神,馬夫是個年紀輕輕的青衣女子,心想這家主人還真是不怕讓丫鬟羊入虎口啊,可當門房看到馬車上陸續走下來的人物,就嚇得噤若寒蟬,嘴皮子發抖,丟了一捧瓜子就踉踉蹌蹌往門外跑。率先走下的是名白發男子,白底子外黑衫,沒有什麽多大的顯貴派頭,可那張臉就讓門房提心吊膽了。在北涼,還真就只有這位公子哥壓得住自家老爺。其後還有大將軍次子徐龍象,以及玉樹臨風的袁左宗和魁梧健壯的齊當國,四位都是不可能登門造訪褚府的煊赫角色,竟然湊一塊了,難不成是抄家來了?門房趕忙輕輕呸呸呸幾聲,褚將軍忠心可鑒,抄誰都抄不到這裏來,見著了為首的稀罕貴客,世子殿下徐鳳年,心眼伶俐的門房二話不說就跪下來,正要憋足了精神氣嚷嚷一聲,也好給自己老爺漲漲臉,徐鳳年已經出聲笑道:“行了,起來帶路。”

一行人才在褚府大堂坐下,就感到地面上一陣晃動,身著寬松便服的褚祿山跨過門檻滾入廳內,一坨肥肉跪在徐鳳年腳下,“祿球兒可總算把殿下給盼到寒舍了,蓬蓽生輝啊,回頭就多給祖宗們多燒幾炷香。”

徐鳳年一腳踹了過去,“寒舍?我看不比北涼王府差多少。今天是帶袁二哥和齊將軍來你這邊蹭酒來了,先別廢話,找個沒這麽俗氣的清凈地方。”

褚祿山好不容易搖搖晃晃站起身,回頭給了府上老管家一個淩厲眼神,轉頭便是諂媚到膩人的笑臉,一雙軟綿無骨白白胖胖的手拉著徐鳳年的手臂,“喝酒喝茶都有好地兒,稍後殿下有任何不滿,祿球兒自剮兩斤肉下來就酒。”

徐鳳年譏諷道:“一身肥膘,你好意思當下酒菜,咱們幾個都下不了筷子。”

褚祿山訕訕道:“是祿球兒沒用,沒能長出一身肥瘦適宜正好佐酒下碟的五花肉。”

來到一棟竹屋,紫竹疏淡,不至於繁密到讓人感到荒涼狐怪,小潭深幽青綠,陽光透過竹葉縫隙絲絲灑落,水邊有竟有一只巴掌大小的野龜拖家帶口曬著太陽,聽聞人聲腳步聲,哧溜一下爬入油綠潭中。潭小屋大,采光也巧妙,推門而入,顯得靜謐而敞亮,並沒有絲毫局促之感,竹屋內還擱了一把紋路斑斑的古琴,坐在這裏不論喝酒還是喝茶,都算是人景茶酒相得益彰。徐鳳年瞧了一眼古琴,外人不知屠子褚八叉的才氣,他是知曉內幕的,琴棋字畫詩詞賦,褚祿山都拿得出手,只可惜沒能長相名士風流而已。臨窗坐下後,褚祿山先給徐鳳年和齊當國倒了兩杯酒,提著酒壺笑問袁左宗,“你老人家不嫌棄小的手臟酒臭,就鬥膽幫你倒一杯。”

袁左宗擡了一下眼皮子,褚祿山也就順勢倒出那一杯酒。

齊當國跟褚祿山關系不錯,六位義子中也就數他人緣最好,跟其余五位同輩義子都時常走門串戶一個,褚府上前幾年呱呱墜地的一個小妮子,還認了他做幹爹,就差沒有給兩家孩子定下娃娃親了,褚祿山對幾個兒子動輒打罵,跟撿來的差不多。唯獨對這個幼女心疼寵溺,嫌棄齊當國的小兒子長相粗鄙,讓齊當國這兩年一見面就質問褚祿山我那兒子咋就醜了。

徐鳳年喝了一口酒,環視一周,三人中以白熊袁左宗軍職最高,從二品的鎮安將軍,屬於實打實的位高權重,在北涼軍中僅低於統領邊境兩州的北涼都護陳芝豹半品,袁左宗目前擔任大雪龍騎軍的副將。褚祿山則為正三品的千牛龍武將軍,卻沒實質性的軍權在手,齊當國更加不堪,僅是一名無足重輕的折沖校尉,官帽子小得很,不過每逢大型戰事,負責扛旗。因為北涼屬於軍政一手抓的藩王轄境,加上又是徐驍曾經文為超一品大柱國武為一品驃騎大將軍這樣的異姓王,加上天高皇帝遠,文官與離陽王朝品秩一致,武將則大多可以高出一品或是半品,朝廷對此也睜眼閉眼假裝看不到,連首輔張巨鹿都說過類似北涼理當如此的言語。如今北涼不去說並無特異的文官體系,光說那一批七品以上的武將,不提已經退出邊境的勛官,仍有八十人之多,而這些支撐起北涼三十萬鐵騎的中堅,可能大多數都沒有親眼見過徐鳳年一面。

徐鳳年喝完一杯酒,趁著褚祿山倒酒的時候,問道:“祿球兒,你說誰來做北涼都護?”

褚祿山毫不猶豫道:“袁將軍啊。要不騎軍統帥鐘洪武和步軍統帥燕文鸞這兩位老將軍,也勉強有資歷和能耐。不過說實話,鐘老將軍對殿下成見很大,跟陳芝豹也牽扯不清,不太適合立即當這個二品都護,燕文鸞嘛,看上去不偏不倚,跟陳芝豹也有間隙,但老將軍性子陰沉,實在比鐘洪武還難纏,我盯了他已經十多年了,硬是沒聽他說過殿下一句壞話,反倒是不讓人放心。說來說去,還得是袁將軍來當這個總領兩州軍權的都護,方方面面都說得過去。你瞪什麽瞪,這話我在殿下和你袁左宗面前是這麽說,在義父那邊也是一模一樣,信不信由你。說你好話還不領情,你老人家就是難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