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真武見我(第2/3頁)

趙丹坪和趙凝神幾乎同時望向城南某地。

讀書太多,看壞了眼睛的白蓮先生半眯著眼,也意識到出現了緊急態勢,瞥向身邊被他器重看好的趙凝神,後者隱秘伸出一手,迅速掐指。趙丹坪更是不遮掩一臉忿然,外人看來便是龍虎山天師一身正氣勃發,如天上仙人雷霆大怒,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太子趙篆終於來了精神,左顧右盼。這般“輕佻”皇儲,要是落在市井百姓眼中,恐怕就得擔憂以後的世道是否還能太平依舊了。好不容易已經紋絲不動的真武塑像又開始搖晃,幅度越來越大,比以往還來得驚世駭俗,塑像四周地面上許多隱蔽符陣都給牽扯拔出,毀於一旦,孫堂祿顧不得失禮,護在皇帝身前,生怕雕像倒塌,趙丹坪一拂挽在手臂之間的白色麈尾,身形一掠,踩住陣眼,一腳踏下,試圖穩住精心設置的秘密陣法,可惜這一次終於力所不逮,真武大帝塑像竟是拋去根祗,緩緩向南方推移滑動,趙丹坪臉色蒼白,擡頭望去,有一柄桃木劍飛來,掉轉劍尖朝南,好似要跟真武大帝一起往南而去。

趙家天子臉色如常,輕聲道:“柳蒿師,毀去那柄劍。”

這名在白衣案中出力最多的天象境高手悄悄出現在皇帝身後,趙丹坪竭力鎮壓浮動不安的陣圖,轉頭憂心忡忡說道:“陛下,不可妄動那把已經入陣桃劍,否則恐怕塑像就有可能塌毀。”

皇帝面無表情,只是盯住這位擅長書寫優美青詞的羽衣卿相,趙丹坪額頭滲出汗水,尤其是太子趙稚輕笑一聲,格外刺耳。

一直給人萬事不上心憨傻印象的趙凝神緩緩走出,擋住塑像去路,仰頭望向那尊朝廷供奉最高神祇,問了一個聽上去極為荒誕無稽的幼稚問題,“你要去見誰?”

真武大帝塑像繼續向南滑行,趙丹坪腳步隨之被強行牽扯南方。

皇帝輕聲問道:“白蓮先生,可否告之真武到底是誰?難道不是那天生具備龍象之力的徐家二子?”

一身素白麻衣麻鞋的白煜搖頭歉意道:“老天師趙希摶一直堅信如此,可白煜看著不像,覺著是一條出江惡蛟才對,至於具體是誰,白煜沒有未蔔先知的本領,實在猜想不出。”

皇帝哦了一聲,不以為怒,繼續問道:“那到底是何人可以造就此番異象?”

白煜笑道:“這個白煜倒是知曉,看那桃木劍樣式,是武當山道人代代相傳的呂祖佩劍,我年幼時仰慕呂祖劍仙遺風,也曾親自雕刻過一柄,只是天賦所限,練不了劍。這位武當練氣士,不出意外,應該是在地肺山斬龍的新掌教李玉斧。”

皇帝臉色深沉,“這名道士入京不見朕也就罷了,畢竟武當自古便有不入宮城的祖訓,可洪洗象恃力闖城在前,此子無禮造次在後,真當朕的太安城是青樓楚館不成,仗著有些家底,便說來就來,說去就去?”

白煜一笑置之,沒有細說。他雖半盲,卻也是當之無愧的世間明眼人,天師府前輩趙丹坪那些見不得光的手筆,聯手欽天監大批練氣士,以下馬嵬龍爪槐為餌料,以真武大帝塑像作藥引,試圖在北涼世子短暫居住驛館的這段時間,不光是鎮壓,還要狠狠消耗其氣運,如在頭頂擱置磨盤往死裏碾壓。這等帝王霸術,白煜談不上反感,但也說不上如何欣賞,他一心置身事外。兵法推崇奇正相間,這是一奇,相對隱蔽晦暗,剩余一正則十分一見了然,間隙武當山和北涼之間的關系,若是武當識趣,借機示好朝廷,那本就尊佛的北涼就徹底失去了道門支持,愈發孤立無援,朝廷大力破格提拔叛出北涼眾人,就是要讓徐家成為孤家寡人,只要徐驍一死,世襲罔替北涼王的徐鳳年除了拿三十萬鐵騎去填補西北門戶的窟窿,根本無法再起波瀾。

白煜嘆了口氣,可惜武當山還是那鉆牛角尖的糟糕脾性,一點表面功夫都不願做,也難怪式微落魄至此,爭不過後起之秀的龍虎山。

先是兩禪寺與龍虎山之間的佛道之爭。

武當鬥法龍虎。

這場則是道教祖庭之爭。

就算這場鬥法贏了,卻輸了整座廟堂,武當山贏少輸太多。

白煜對趙凝神喊道:“凝神,回來。”

趙凝神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側身走到真武大帝塑像南下路線之外。

說話間,白煜悄悄擺了擺手,旁人大多關注趙凝神的舉動,只有趙丹坪留心到了白煜的手勢,一咬牙撤去對陣法的鎮守。

下馬嵬驛館外,徐鳳年笑問道:“有人在龍爪槐動了手腳,是針對我的意圖不軌?”

李玉斧神情凝重點了點頭。

徐鳳年問道:“涉及氣運?”

李玉斧還是點頭。

氣運空蕩如雪白宣紙的徐鳳年幾乎要捧腹大笑,忍住笑意道:“行了,你就別惹惱了那幫趙家人,好好行你的十萬裏路,這些腌臜事情,不用你管。收回桃木劍,趕緊出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