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江湖又巍巍乎千百劍來(第2/3頁)

那名坐也不是起身也不是的男子練氣士譏笑道:“俗子安敢妄言天道!”

練氣養氣俱是超拔俗人不知幾萬裏的老嫗輕輕擡手,面無表情,僅是示意後輩不要多言。

徐鳳年繼續說道:“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我也不奢望在你們一畝三分地上指手畫腳,聽不聽是你們的事情,與我無關。但第二件,你我雙方就是誰也逃不掉了。”

一夥白衣仙人大多對此人大放厥詞有些不滿,倒也談不上太多憤懣怒氣,只是覺得好像聽一名尚且穿尿布的無知稚童,當面跟廟堂忠臣誇誇其談經國濟民之大事,有些滑稽可笑而已。

那名赤足女子大概是個不可理喻的怪胎,竟是很不合群的神采奕奕,瞪大一雙靈氣流溢的眼眸,跟見著了宗門內古書上記載的兇獸神物一般。

徐鳳年不理會他們的神情,提魚竿佩涼刀,回頭看了一眼山頂涼亭,已無蹤影,縮回視線後微笑道:“第一個教我練劍的前輩,是個打鐵匠,他曾經跟說吹牛,剛到江湖沒幾年,就碰上了頂有名氣的大人物,還跟他一見如故,把傳家寶都偷出來贈予給他,我後來才知道他是誰,送他劍匣其中一柄名劍的年輕人又是誰。劍名沉香,如今被留在了武帝城,曾經在龍巖香爐歷代鑄劍中排在魁首之位。當年那個送劍的年輕少莊主,也變成了幽燕山莊的莊主。我不知你們觀音宗一口氣來了十六位,所圖為何,但我先前察覺到你們其中一人殺機流瀉,那麽這件事我就算不講理,也得多事地管一管。對,你們不會在意我所佩是否北涼刀,甚至也不忌憚北涼和三十萬鐵騎,相隔萬裏,就算一方是徐驍,一方是觀音宗的宗主,也沒可能相互去對面地盤上找麻煩,所以今日事今日了,你們到得了岸上,算你們這些仙士仙子的本事,我就算殘了死了,也不會讓誰記仇報復,可如果你們萬一沒能登岸,可否不在莊子殺人取命,有話好好說,跟張凍齡一家子俗人相安無事?”

老嫗嘆息一聲,“好一個今日事今日了,若真是人人如你,天下也就沒有我們練氣士的什麽事情了。”

徐鳳年靜等下文。

老嫗搖頭道:“可惜有些規矩,不能壞,我們與幽燕山莊的約定,是宗主閉關之前欽定,龍巖香爐若是符劍八十一柄,少上幾柄亦是無妨,我也可拼去被責罰,為張凍齡也可說情幾句,留下性命,可符劍一事,委實事關重大,再者張凍齡生死與否,本宗其實並不在意,但宗內叛徒,勢必要殺。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世人以為我們練氣士無情,原因亦是在此,欲行天道,至親可滅。”

徐鳳年笑了笑,“道理說盡,都不虧欠,那咱們就開始不死不休了。”

便是在島上也以只近天道不近人情著稱的老嫗笑了笑,離島之後所言話語總計不到十字,此時不到一炷香,卻是早早超出,“這公子放心施展手腳,就算本人和十五位宗門弟子死在湖上,也是氣數使然,斷然不會牽累任何人。可符劍一事,死了十六人,也一樣會有下一撥來到幽燕山莊,公子只要不耍心機手段,擋得下,自然算你有大氣運,觀音宗就算滿宗盡死,不存一人,無怨無悔。”

原本風雪蕭蕭山湖寒的壯烈場景,都給徐鳳年接下來一句市井潑皮無賴話給壞盡了氛圍,“你們觀音宗不會有幾百號上千人練氣士吧?”

被盛贊料算天機無遺漏的老嫗竟是啞然,神情古怪。

赤足女子彎腰捧腹,總算還好沒有笑出聲,忍耐得艱辛異常。

其余十四位練氣士都有些哭笑不得,這白頭小子是真無法形容的滿身市井草莽氣了,俗,俗不可耐!

但老嫗似乎無比鄭重其事,威嚴沉聲道:“各自上岸。”

當下便有七位男性仙士一掠而過。

徐鳳年腳下是一葉扁舟,舟底則是入天象後陰森戾氣換成金紫之氣的朱袍陰物。

練氣士先前“坐湖”,湖面晃蕩,唯獨一舟不動,二品內力的徐鳳年自然沒這份唯有一品才可做到壯舉的修為。

興許只有老嫗才知曉輕重,所面對的是一名可能要高過指玄的古怪敵手。

徐鳳年一手揮魚竿,一手揮大袖,除了袖中十二柄飛劍盡出,雙劍一組,分別刺向六位練氣士,更有一條銀白魚線摔向舟後,一線裂開岸邊湖。

興許是練氣士不興單打獨鬥,被又是飛劍又是截江的驚世駭俗手段阻攔一記後,沒有強硬沖撞劍陣和水墻,一名地位大概是僅次於老嫗的中年女子練氣士輕聲念道:“結罡北鬥。”

徐鳳年抖腕不止,僅是一根魚竿,斷江復爾再斷江,氣機如銀河倒瀉,真真正正是那翻江倒海的仙人氣度。

一座大湖,晃動幅度,哪裏是那名男子練氣士坐湖可以媲美其中二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