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何謂天下第十(第2/3頁)

張春霖急眼了,匆忙插嘴道:“恩公,小子所佩這柄無根天水也拿去,莊上便是砸鍋賣鐵,怎麽都要湊足一百柄好劍才好還恩。”

張凍齡灑然笑道:“是該這樣,恩公如果嫌棄一百柄劍太過累贅,幽燕山莊親自送往府上。”

張春霖毛遂自薦道:“小子就可以做這件事情,正巧想要遊歷江湖歷練一番。”

徐鳳年也沒有推拒,擡頭看了一眼風流倜儻的張春霖,“徐某此番出行,有兩輛馬車,其中一輛可以用作裝載百劍。不過無根天水就算了,君子成人之美,小人才奪人所好,徐某本就不是什麽君子,卻也不想當個小人,吃相太過難看。好不容易在莊主和夫人面前有些江湖好漢的意味,不能眨眼之間就破功了。”

張凍齡是不苟言笑的粗樸性子,聽聞這話也是咧嘴一笑,這位恩公倒是真性情中人,莊主夫人更是一些隱藏心結次第解開,眉目舒展,愈發溫婉恬淡。江湖閱歷談不上如何豐富的張春霖更是啞口無言,在這位年少成名的少莊主看來,既然這位恩公已是親眼所見那般舉世無雙的劍仙風采,談吐也該是不帶半點世俗氣的。哪裏想到言談之間如此平易近人,徐鳳年擡手借劍一觀,張春霖手忙腳亂遞出烽燧一劍,看得屋外門口兩位丫鬟相視一笑,少莊主平日裏可都是溫文爾雅得很,便是迎見江湖上的大俠前輩,也從不見他如此拘束緊張。

徐鳳年抽出半柄名劍烽燧,劍身如鏡清亮似水,徐鳳年眯眼望去,笑道:“方才在湖上切磋,有一位女子練氣士使出了指劍,據說可以指山山去填海,指海海去摧山。你們幽燕山莊練氣與練劍並重,對這個有沒有講究?”

張凍齡一臉古怪,張春霖聚精會神,不肯漏過一字,倒是莊主夫人柔聲道:“恩公所有不知,觀音宗擅長練氣,其中驚才絕艷之輩,可以去指玄和天象兩種一品境界中摘取一鱗半爪,美其名曰龍宮探寶,從指玄中領悟,較之更高一層的天象,相對簡單,但也僅是相對而言,一般練氣士,便是窮其一生,一日不敢懈怠,也未必能做到,委實是太過考校練氣士的天賦機緣。湖上指劍之人,取法道教符箓飛劍派的點符之玄,點天天清明,點人人長生,點劍劍通靈,三重境界,依次遞減,那名練氣士不過三十歲左右,能有此境,只要甲子歲數之前點劍再點人,未必不能百歲之前去點天,從天象中揀尋物華天寶。練氣士之強,自然不在體魄,而在練氣二字。”

夫人猶豫了一下,輕輕呼出一口氣,神情復雜道:“為首練氣大家乃是本宗長老‘滴水’觀音,最擅馭水,袖中凈瓷瓶重不過三兩,傳言卻可倒水三萬三千斤。”

徐鳳年手指抹過古劍烽燧,笑道:“看來是這位練氣大家手下留情了。”

張春霖冷哼一聲,“恩公在湖上畫出雪劍數萬柄,那老婦人分明是知難而退。”

徐鳳年搖頭道:“我那些手筆,不論是借幽燕山莊的實劍還是湖上造雪劍,嚇唬人可以,說到真正傷人,就稀拉平常。”

張春霖正要為心目中頂天立地的神仙恩人辯駁幾句,徐鳳年已經笑道:“少莊主,我其實跟你差不多歲數,不妨兄弟相稱。”

張春霖張大嘴巴,張凍齡和婦人也是面面相覷,不敢相信這名年輕劍仙真是二十幾歲的男子。

幾乎算是萍水相逢,交淺不好言深,張凍齡三人也就不好意思繼續耐著不走,起身謙恭告辭,除了無根天水,其余幾柄名劍都留下,徐鳳年閉上眼睛,回憶湖上女子練氣士的指劍手法,有模有樣在烽燧劍上指指點點,哈氣印符,大概是烽燧不是那符劍,徐鳳年也僅是有其形而無其神,沒有半點氣機動靜。王小屏進入屋子坐下,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斜瞥了一眼不斷重復指劍烽燧的世子殿下,沙啞開口:“指法無誤,確實練氣指玄一妙,可是沒用,觀音宗自有獨門氣機導引,武當號稱天下內功盡出玉柱,許多秘笈流傳山外,亦是一字不差,為何仍是寥寥無幾可入正途?無他,陰陽雙魚,失其一便全然失去精髓。”

徐鳳年點點頭,轉移話題,“小王先生,取一柄劍當佩劍?”

王小屏也不客氣,探手一抓,握住了一柄古劍龍須,叩指一彈劍鞘,院內風雪驟停,王小屏點頭贊道:“就這把了。”

徐鳳年一笑置之。

王小屏平淡道:“你如何應對韓貂寺的截殺?”

徐鳳年嘆氣道:“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王小屏搖頭道:“你雖有指玄女子軒轅青鋒,槍仙王繡的刹那,再加上天象陰物傍身,即便還有我屆時出劍。一樣未必能全身而退。”

徐鳳年訝異道:“這還不夠?”

王小屏反問道:“天下第十一王明寅死在你眼前,你就真當這些高手不是高手了?再者,王明寅的天下第十一,僅是離陽王朝的十人末尾。韓貂寺則不然,他是當之無愧的天下十人之一,更是最為擅長以指玄殺天象。只要韓貂寺舍得一條性命,要殺你,絕非如你所想那麽艱難。江湖頂尖高手競技,一種是對敵王仙芝,傾力只為切磋,一種是當時猶在天象的曹長卿對陣指玄感悟僅在鄧太阿之下的韓生宣,互有保留,留有一線余地。最後一種,才是徹徹底底的生死相搏,肯這樣做的韓貂寺,便是儒聖曹長卿也要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