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撈網漏魚

徐鳳年站在窗口,轉頭對一頭霧水的王雲舒招了招手,讓他走近後,輕聲說道:“你去跟你義兄說一聲,看在你的面子上,本世子準他帶兵入城,有一樁不用幹活就掙軍功的好事要便宜他。”

王雲舒使勁搓手,躍躍欲試道:“殿下,能不能讓咱也湊個熱鬧?”

徐鳳年笑問道:“你可有士卒身份?”

王雲舒也坦白,赧顏道:“有有有,我爹死要面子,嫌我不務正業,逢年過節帶我出去見他的同僚都顏面無光,就跟義兄討要了個小伍長。”

徐鳳年玩味道:“小伍長?在邊境上可是得斬殺過蠻子才能有的位置。”

王大公子悚然,幹笑著不知道如何補救圓場。

徐鳳年也沒有計較,揮手道:“趕緊去跟你義兄商量,到時候你也別來桃腮樓了,讓焦武夷兵分兩路,你跟他分別去青榮觀和蓮塘,如果城門那邊問起,就說是太守宋巖的調令,之後再有人問起,就說是本世子讓你們去的。”

王雲舒告辭,帶著廊道裏那些扈從惡奴一溜煙跑出了桃腮樓。

為了避嫌,離得稍遠的草稕和雪衣面面相覷,不知道這是唱哪出。

徐偃兵走到窗口附近,望向柴扉院,微笑道:“恭喜殿下斫琴有悟。”

徐鳳年點了點頭,感慨道:“世人只知道偽境有大貽誤,似乎也有誤打誤撞的好時候。”

徐偃兵搖頭道:“世子殿下的偽境,如同賞客借畫一覽,藏家幫殿拉開畫卷一角,便迅速收回,這等偽境,比起畫師自己作畫誤入歧途,貽害顯然要小。而且殿下此番所悟,不是叩問長生的指玄,而是浩然青冥的天象。這源於殿下二十幾年讀書,以及三次遊歷的所見所聞,讀萬卷書,行萬裏路,這才是為何讀書人為何代代相傳,及冠就需負笈遊學。唯此方能厚積薄發,在某個時刻也就水到渠成。不過徐偃兵所說,都是紙上談兵,殿下能夠親身連番偽境和跌境之後仍是悟得天象精髓,便是徐偃兵也自認做不到。”

徐鳳年笑道:“徐叔叔,你這都是快要超凡入聖的人,就別給我一個二品內力的半吊子家夥說好話了。”

徐偃兵一笑置之。

徐鳳年心中喃喃,方才所涉境界,過於飄渺玄妙,可似乎既不是指玄也不是天象啊,仿佛手指一勾,就能讓一些看似近水樓台實則遠在千裏之外的物件,破空而至。只是這種境界一閃而逝,並不牢靠,具體如何把握細節,還得看以後機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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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楠郡自打黑鯉叛變,又有韓商這種在北莽頗有地位的老諜子暗中呼應,整個郡的諜報就算是根子已爛,越是經驗老到之人,越是容易燈下黑。

諜報這個圈子有捉對的習慣,既有身份暴露之後敵我之間的捉對廝殺,也有同一陣營的捉對呼應,不過後者一般只有到了某個位置的重要文諜子,才有資格被武諜子“盯梢”保護,許多護駕,文諜子一輩子都不知道有哪些人為自己而死,往往只有等到緊急撤離,才被告知有人死了。韓商無疑是北莽在北涼糧倉滲透的重要一環,有韓商這種武道修為跟他身份極不匹配的文諜子,自然就會有徐鳳年嘴中的老王八潛伏在泥潭底部,只是狡兔三窟,誰都不知道三座老巢裏會有驚喜。

這次秘密剿殺,鷹士主要負責諜子相對稀少的青榮觀,遊隼要調啄的肥肉則是整個蓮塘,上頭有令,可錯殺不可錯放。這兩批北涼殺手都勢力彰顯,需要耗費大量精力物力人力去應付,因此這兩撥死士不但披軟甲佩短刀,還背負弓弩,而柴扉院在三者之間最不被重視,一些位階不高的“閑雜人等”就給丟到這邊,遊隼和鷹士兼有,這裏頭的較勁不可避免。

洪書文跟任山雨就在此列,任山雨僅是兩名小頭目之一,還有個老人,名字都被人淡忘了,只習慣喊他老樹墩子,據說在北涼當了很多年死士,結果到今天為止還沒去過一趟北涼王府,就更別提近距離見一面大將軍,一身老舊的江湖氣。

遊隼方面的掌事是個看上去吊兒郎當的中年大叔,姓宋,這次除去外圍蹲點望風和剿殺漏網之魚的兩撥十余人,進入柴扉院子有六人,這位姓宋的裝成了一位外地豪客,脖子裏掛了條好幾斤重的粗壯金鏈子,洪書文是他的狐朋狗友,任山雨成了宋老爺私人豢養的狐媚子,還有三人都是遊隼那邊的精銳,一身扈從裝束,不佩兵器,不過內裏都藏有匕首和短鉤,進入柴扉院之前,相互之間都有過粗略交流,擅長哪一路數,何種兵器,都不能藏私,做死士,不是鬧著玩的,容不得誰單槍匹馬逞英雄,一旦發生大致上勢均力敵的接觸戰,有沒有配合,配合是否嫻熟,完全是兩種結局,說不定就是生死之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