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為北涼披甲,因世子卸甲(第4/6頁)

只是當董貞看到那貂帽年輕人走到韓將軍身邊,低聲說了什麽,而韓將軍竟然只有點頭的份,董貞頓時嚇得肝膽欲裂。

偌大一座陵州城,誰能如此對待韓嶗山?

那人的身份哪裏用猜想?董貞第一個驚醒,重重雙膝跪地,其余紈絝子弟見狀,也是嚇得屁滾尿流,撲通撲通陸續跪下,大氣都不敢喘半下。

韓嶗山語氣生硬道:“都跪著,請人去讓你們家裏官最大的,來領人,給你們五炷香功夫,沒人來,韓某人就直接擰下你們的腦袋!”

董貞欲哭無淚,他們都得老老實實跪著,讓誰去請人?

那貂帽年輕人輕聲笑道:“讓這幫兢兢業業給陵州老百姓做事的軍爺們去傳話好了。各位軍爺,趕緊的,騎上他們的駿馬,這樣的機會不多的,一匹馬就比你們全部家當值錢了。到時候這幫人隨便死了一個,你們身上的皮就得被人遷怒扒下來,不光是身上甲胄,皮肉也得少一層。”

那名伍長壯著膽子起身,有他帶頭,麾下士卒也猶豫著站起,徐鳳年對伍長說道:“我數過了,剛好多了你一個,你留下,其他人去報信。對了,跟他們長輩說一聲,當過武官的,都要一一披甲而來。”

董貞想死的心都有了,她垂首時眼神驚懼又怨毒,這都快小半炷香沒了。遠處,越來越擁擠的街上眾人只瞧見那個應該來頭很大的貂帽年輕人,摘下了巡城伍長的腰間佩刀,然後安靜蹲著,橫刀在膝。

這讓看客們大失所望,前些年見慣了聽多了四位陵州惡少的跋扈行徑,按照常理,天下烏鴉一般黑,比拼靠山比拼家世最終勝出的膏粱子弟,不是應該往死裏拾掇那些輸了的可憐家夥嗎?否則和和氣氣的,也配當個陵州紈絝?王綠亭好奇問道:“這是怎麽回事?是要殺雞儆猴,讓這些人所在家族裏的陵州官員服軟低頭?可照目前情形看,不像是要真的殺人啊。如果真要等到那些官員到場才殺,那也只能殺個口服,很難心服。”

孫寅緩緩說道:“下策亂殺一通,殺紈絝殺官員,在陵州百姓眼裏立威,到頭來惹得陵州武官文臣和衙門胥吏更加同仇敵愾,眼下的燃眉之急,算是燒光了眉毛。中策一個不殺,權當賣一個人情給這些家族,起碼能讓他們以後吃相不會太難看,雙方暫時相安無事,但對於陵州大勢,仍然於事無補,幽涼兩州的邊關將士,還會輕看了世子殿下。上策,當下局勢,幾乎沒有上策可言。”

王綠亭笑道:“幾乎?”

孫寅平靜道:“有是有,可我不覺得世子殿下辦得到。”

王綠亭追問道:“說說看。”

孫寅難得笑道:“要是稀裏糊塗收場,然後你請我喝頓好酒,我喝高了,就說給你聽。反正在北涼,我孫寅這輩子注定高不成低不就,既然活不痛快,就只能喝痛快了。”

四炷香後,一匹匹駿馬狂奔而來,所幸絕大多是武將出身,馬術精湛,僅有一位不曾上過沙場的文官,也有急智,讓扈從駕馬,同乘一騎,他本人顧不得氣度風範,死死抱住扈從的腰,狼狽不堪。

越騎校尉董鴻丘離得最遠,但還是跟那文官一起到達,前頭到場的四位武官,一位陵州兵曹從事,一名雜號將軍,兩位實權都尉,都已經跟各自子孫跪在地上。那個撞墻昏厥過去的紈絝也給拖來。

主掌一州文書案卷的治中周大人,也腳底抹油,身形竟然是快過了董越騎,幹凈利落撲倒在地,哭腔道:“卑職周建樹參見世子殿下!孽子驚擾了世子殿下,卑職罪該萬死啊!”

要知道這位陵州治中周大人,正是那天得以進入將軍官邸的一小撮人裏的一員,在書房得到了世子殿下的暗示允諾,不說升官發財,起碼不管陵州如何跌宕起伏,他周建樹好歹穩穩保住了屁股底下陵州文官第三把交椅的治中一職。那騎乘白蹄烏的周大公子,正是他周大人嘴上的孽子。

連咱們背靠燕文鸞燕統領這座巍峨大山的周治中都乖乖跪了,那些兵曹從事和將軍都尉也都心裏舒服幾分。

唯獨董越騎僅是站立著抱拳沉聲道:“末將董鴻丘參見世子殿下。”

他站著,但是世子殿下還蹲著。

周治中眼角余光瞥見這一幕,又低頭了幾分,只是嘴角悄悄翹起。

整座陵州官場都知道董鴻丘是鐘老將軍的心腹愛將,而且董鴻丘因為年少投軍,也是經歷過春秋戰事的功勛武官,否則也當不上威風八面的陵州越騎校尉,這類地位顯赫的肥缺,不知道有多少從邊境上退下來的武將眼巴巴盯著,沒有點真本事,就僥幸算當上了,也會被踢下來。

說實話,哪怕是那些看不慣董貞周建樹之流紈絝的尋常百姓,心底也覺得董越騎不跪見那手無寸功的世子殿下,是應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