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怎麽殺一品高手

才坐穩陵州將軍位置的世子殿下走了,滿城嘩然。

這讓那些品秩比起治中周建樹略低的州官們站在將軍官邸外頭面面相覷,懊惱得不行,這些官老爺可真是滿肚子提了豬頭找不到廟裏菩薩拜的苦水,好在將軍官邸裏還暫住著一位陵州刺史和別駕,可惜新任刺史徐北枳大白天擺足了架子,發話拒不見客,只有苦哈哈等到黃昏的零散幾位官員不肯死心,被府上大管事孫福祿告知可以入府一敘,讓這些人一個個打了雞血般興奮,都覺著古語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古人誠不欺我。不過手上賀禮只有一份,將軍官邸的正主一走,裏頭的刺史別駕雖說官階差了足足一品,可一條過江龍一尾地頭蛇,實在是都不敢怠慢,好在那年紀輕輕的刺史大人善解人意,跟別駕宋巖一起在大廳門外恭候諸位大人,給足了顏面,賀禮自然仍是送給已經離開州城的世子殿下,那位徐刺史也不愧是殿下的頭號心腹,笑言等他有了刺史府邸,屆時再跟眾位大人討要見面禮,絕不手軟。眾人見著氣態沉穩神意內斂的徐北枳,都有種吃了一大顆定心丸的感覺,此子只要別借著殿下的威勢在陵州大開殺戒,合著規矩做事做官,那麽一切好說,如今確是誰都不敢搗亂了,既然大夥兒皆是認命,對世子殿下服軟,那他們也就有了台階下,不用擔心當那挨刀剮的出頭鳥,可以放心去幫著陵州新主人遞去柴禾,把火焰燒得高一些旺一些。他們看到徐刺史跟宋別駕不像是貌合神離,多次言語搭腔,顯得頗為默契,更讓在座幾位心生忌憚,雖說暫時仍不知經略使李功德是怎樣一個章程,可只要上頭這兩位聯手一段時日,哪怕是不長久的新婚燕爾,事後仍會不免勞燕雙飛,但李大人想要在這個關口興風作浪,將軍官邸這邊最不濟也有一戰之力,不至於毫無招架之力,以後陵州局勢如何那好歹是以後的事,他們這幫五六七品的官員無非是見招拆招。

一起送走了這撥客人,宋巖擡頭看了眼天色,笑道:“刺史大人,看架勢,又要下雪了,喝個小酒,一塊兒等雪?”

徐北枳搖頭微笑道:“才與隔壁那邊交割了陵州事務,一團亂麻,府上人手不夠,我是閑不住的性子,就不跟宋大人飲酒賞雪了。哪天真能閑下來,哪天一起補上,到時候宋大人就算想逃也逃不掉的。”

宋巖笑著點頭,望著徐刺史的孤單背影,心想你徐北枳是要做離陽廟堂上趙右齡那樣“寵冠文武”的孤臣嗎?

徐鳳年離開陵州州城,已經到達青蛇郡內,這趟出行沒有秘密行事,而是捎帶上了浩浩蕩蕩六百陵州精銳,陵州實權校尉屈指可數,例如越騎校尉董鴻丘是鐘洪武舊部心腹,調動起來並不順暢,但是偌大一座北涼糧倉,不可能真的讓鐘洪武之流只手遮天,徐鳳年身邊的木訥男子,姓黃名小快,他爹死後,破例世襲了原本不像雜號將軍與尋常都尉那般可以父死子承的實權校尉,校尉名稱也罕見,珍珠校尉,源於春秋戰事中黃小快的爹在突襲破城之後,將數千顆頭顱用繩索串起,掛滿四方城墻,就如同四掛鮮血淋漓的珍珠簾子,以此迎接馳援之敵,示敵死戰之心,之後更是守城有功,被徐驍許諾不論將來官至幾品,只要是在徐家鐵騎麾下當官為將,後代都可世襲功蔭,黃小快果然在前年順利接過了珍珠校尉的軍職,只是在陵州始終被排擠孤立得厲害,在幾位手握權柄的校尉中最為勢弱。徐鳳年跟黃小快聊過幾句後,就知道他在陵州不吃香是有道理的,委實是太過一根筋,不識變通,便是見了他這位辭去陵州將軍仍是世子殿下的人物,依舊一板一眼,幾棍子打不出個屁,跟同為功勛之後的汪植相比,天壤之別,不過黃小快不知鉆營只懂治軍,反倒是讓徐鳳年對他心生幾分由衷的欣賞,在陵州見多了滑不溜湫的腹黑官員,見著他黃小快,就跟嘗過了一桌桌油膩山珍海味,突然端來一碗清爽的白粥,自然很對胃口。

六百騎兵在驛道上向東馳騁,期間不斷有諜子和斥候回傳軍情訊息,任是黃小快這樣不諳官場攀附的死板校尉,也有些驚奇,原來不光是他手中六百騎兵趕往青蛇郡東風郡的交界處待命,還有幾支別郡兵馬也聞風而動,似乎是要撒網圍剿一對主仆,以數千兵馬針對兩人,殿下這是不是有些太過興師動眾了?不過黃小快不敢對此置喙,本以為殿下在陵州孤掌難鳴,不曾想一掌翻覆間,整座陵州官場就趴在地上大氣不敢喘一口,對混跡官場向來沒什麽天賦的黃小快越發佩服得五體投地。徐鳳年身後有光杆子的陵州副將韓嶗山,馬隊中有一輛馬車,呼延觀音已經被送往清涼山王府,只剩下一位仍是逛蕩沒過癮的裴南葦,她時不時掀起簾子,看到不遠處縱馬前行的那個人,裴南葦眼神晦暗,擱在三年前,北涼世子如此在陵州境內大動幹戈,落在官場老狐狸眼中,那就是小孩子過家家,是一場徒惹笑話的幼稚行徑,可如今卻是沒幾個還敢持有這份倨傲態度了,大多私下覺著這位未來北涼王,即使仍是比不上那位以後恐怕要離開京師就藩西蜀的陳尚書,卻也懸殊得不算太離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