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你方唱罷

種涼站著說話不腰疼,不花費一文錢在那裏裝好人,可徐鳳年不敢掉以輕心,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種家大魔頭只要能在青蒼城殺了他,不管是如何手段,對北莽都是大功一件。所以徐鳳年既要留心唐華館的馭氣劍陣,更得注意提防種涼的趁人之危,況且龍王府的供奉老爺還有一尊遲遲不肯露面。唐華館單手按住地面,緩緩拔起,隨之而來是桃樹掛劍開始搖搖欲墜,樹枝所懸四十余柄無鞘劍的劍尖無一例外,都對準了身處廣場中央的不速之客,唐華館空閑的那只手開始掐劍訣,換訣如擘箜篌,眼花繚亂,徐鳳年自打在幽燕山莊親身領教過南海觀音宗那批人間仙士的身手,對練氣一途就上了心,唐華館此時凝氣敕鬼的手法應當是地肺山一脈古老道門絕學“無聲雷”無誤,唐華館五指間紫電繚繞,不過比起柳蒿師當初孕育出來的“雷池”自然差了許多氣候,但僅憑這一手,在青蒼城當個供奉已是綽綽有余。

照理說,練氣士就是一架攻城的投石車,遠攻威勢可謂不可匹敵,得找機會跟他們貼身肉搏才是正法,一味挨打的話,只能疲於應付,徐鳳年泰然自若的提矛架勢,讓門檻那邊的虞柔柔等人有些腹誹冷笑,把他當成了空有修為卻不知江湖深淺的雛兒。只是外行看熱鬧,看門道的行家高手如種涼,臉上可沒有什麽譏諷笑意,這讓最擅長察言觀色的虞王後就有些吃不準了。

毛碧山跟顧飛卿都是在流民之地猩紅血水裏滾出名堂來的劍客,比起中原那邊的劍俠,要貨真價實太多,此時見識到唐大供奉手指繞雷的奇異景象,難免有些咋舌,兩人一時間顧不上以往打交道時的勾心鬥角,毛碧山輕聲問道:“那小子就這麽眼睜睜看著大供奉蓄勢到巔峰,如此托大,是有所依仗還是懵懂無知?”

顧飛卿語氣凝重道:“這位藩王惡名在外,可既然能讓那小人屠自己主動離開北涼,他則順利世襲罔替,我想怎麽都不會是外界所傳的浮淺之徒,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些,唐大供奉手法玄妙是不假,北涼王未必就沒有一戰之力,甚至連勝負不好說。”

毛碧山也回過味,撚須點頭道:“確實,只要腦子沒被驢踢傷,誰都不會跑來青蒼送顆大好人頭。想來姓徐的要麽暗中有高手照應,要麽是真的修為艱深,不止是先前馭劍術,壓箱本領還在後頭。嘖嘖,真沒想到人屠自己不過是二品武夫的小宗師境界,倒是兩個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好兒子,嘿,要我說啊,既然有了這份天賦,加之有聽潮閣這座武庫,做什麽吃力不討好的北涼王,去江湖上闖蕩多好,還能讓趙家皇帝放心,說不定一高興就賜下天下第一的金字牌匾了,王老怪不是喜歡自稱第二嘛,如此一來,兩人都名正言順。”

虞王後聽到這種於朝政近乎鄉野門外漢的無知腔調,嫵媚白眼一記,女子姿容出彩就是得天獨厚,白眼也能丟出一份誘人韻味來。毛碧山瞅見了王後娘娘的“媚眼”,真真是差點就魂飛魄散,挪了挪腳步,又靠近大門幾分,女子坐在門檻上,毛客卿從高處低低望去,女主子胸口那兩片肥膩擠壓出來的溝壑,就尤為清晰。毛碧山這輩子對女子的嗜好,雖說比練劍還要割舍不下,到底還沒有到見色忘命的地步,對於此時在眼皮子底下“春光乍泄”青蒼的王後娘娘,也就只敢過過眼癮,虞柔柔便是脫光了站在他眼前,毛碧山再眼饞嘴饞,也不敢真去染指。這便是世間比什麽劍術都要厲害的權勢了,毛碧山很晚才知曉這個道理,大徹大悟,這才寧做雞頭不做鳳尾,不在舊東越老家跟人爭什麽州郡內排名多少的江湖高手,而是跑來流民之地給龍王府為虎作倀。

劍尖直指提矛年輕人的無鞘劍終於掙脫束縛,離開桃樹,由東西雙向壓向廣場中央,掛劍紛紛離枝,割起許多淡金泛紫的花瓣,煞是好看,四十余劍身光華與唐華館手掌雷光縈繞有異曲同工之妙。徐鳳年有些遺憾,神武城外幾柄鄧太阿所贈飛劍被人貓銷毀,十二時辰有了缺漏,他的雷池劍陣也就少了許多威力,否則別看唐華館的招雷劍陣如何氣勢洶洶,徐鳳年甚至不用鐵矛就可以巋然不動,以劍陣防劍陣,必定是他的“盾”更為堅固,趙勾老諜子的“矛”無功而返。其實十二柄靈犀劍冢飛劍的精髓不在飛劍本身,而在每一柄劍所蘊藏的劍意秘術,這是他在敦煌城樓頂觀於晝夜交替之時,觀那朝霞光輝寸寸推移入城偶得的明悟,之後又在黃河龍壁後得大秦古劍,十二劍劍劍通神如意,毀了幾柄飛劍再造就是,雖說跟觀音宗練氣宗師“滴水”以及那賣炭妞有過一樁約定,需要用那與木馬牛材質相同的古劍交由幽燕山莊鑄造八十一符劍,按理說就算不去動用陵墓殉葬古劍,在蘆葦蕩和鐵門關截獲的符將紅甲人也可以削下些許,一樣可以用作鑄劍,以便補齊十二之數,只是徐鳳年另有打算,在涼州數次進入隱蔽至極的北涼機造局,先後以世子殿下和新北涼王的身份下令讓機造局放下手頭所有事務,在墨家巨子帶領下傾盡全力展開了一件浩大工程,竟是區區幾兩重的符將紅甲都不願意“浪費”在鑄造飛劍上,只是這樁秘事,二姐跟褚祿山都無權過問,原本跟墨家巨子有幾分師徒之誼的徐渭熊自從入主梧桐院後,就徹底脫離了機造局,轉交給了從小就喜歡去機造局玩耍的徐鳳年,自然也就無人知曉年輕藩王的謀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