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天高任鳥飛(第2/3頁)

像離陽在幾次吃了大虧的戰事之後,當今天子那會兒被朝野上下罵成了天底下頭一號的敗家子,國庫告竭,前個十年,朝廷在許多名臣巨卿的瞎謀劃下,把整條戰線南移了兩百裏,裁撤了許多軍鎮塞堡,這當然不是全錯,甚至確實讓離陽朝廷得以喘口氣,慢慢休養生息,南移的戰線也得以愈發鞏固,但是為何顧劍棠執意要冒著巨大政治風險,被禦史台以及兵部以外五科給事中扣上窮兵黷武的帽子,也一定要戰線北推?按照顧劍棠的本意,朝廷這條已經吃掉帝國將近一半賦稅的漫長東線,不是集體北上,而是有選擇地恢復十六個雄關軍鎮,只是哪怕有碧眼兒竭力支持,以及顧劍棠得到總領北地軍政的誥命之後,也不過是建成了六座,再後邊,你也清楚,新兵部尚書陳芝豹這麽一個被趙家天子欣賞的寵兒,也只能去跟各有小算盤的滿朝文武們虎口奪食,加上不知如何跟碧眼兒顧劍棠達成一致,明面上退了半步,暗地裏前進了一大步,裁撤掉新東線一些有重疊嫌疑的次要軍鎮,這才好不容易從朝廷嘴裏在舊東線上恢復了‘六後又三鎮’,陳芝豹離任時,加在一起,不過才讓顧劍棠心目中完美的東線大局完了堪堪過半,這九大吞掉金銀無數的新鎮,它們的用處,不是什麽一口氣就讓北莽鐵騎攔在北邊,而是死守,不要臉不要命的死守,試圖做到跟當初王陽明困守襄樊城一個德行,它們的真正用意,是讓抱有速戰速決心思的北莽,知道硬攻不下,一旦繞道而行,他們的補給線就得受到這些軍鎮精騎的騷擾,不說切斷,最不濟會疲於應付,離陽就算前期落敗,一敗塗地,把整個新東線雙手奉上,任由北莽兵臨城下,一路打到了太安城,那也無妨,只要各地藩王勤王建功,到時候有這九座軍鎮遙相呼應,很有希望讓北莽有來無回。

當然,很多人覺得北莽大不了就一口一口吃掉舊東線的新軍鎮,可北莽這些年雖然學到了不少中原的攻城戰術,可骨子裏還是遊掠的性格,真要下馬攻城,死傷代價太大了,贏了一時一地的戰役,就輸了問鼎天下的大局,北莽根本上無非就是一個疆域更大的北涼,同樣耗不起時間的,等到西楚復國失敗,離陽收拾了這幫春秋最後的遺臣賊子,不光是中原財力盡在趙室之手,連民心,都也一並拿全了,那個時候的離陽,才是真正走到了巔峰。嗯,差不多大致跟八百年前的大秦,勉強有一戰之力了。”

陳錫亮嘴唇緊緊抿起,沒有作聲。

徐鳳年輕笑道:“知道你心裏頭還有怨言,覺著兩手抓兩不誤,不過你說歸說,我不會聽你的。反正我馬上就要離開青蒼,你說什麽我都假裝聽不見,你做完了青蒼城牧,不出意外接下來就要做流州刺史……”

陳錫亮搖頭打斷道:“我這人眼高手低,自知斤兩,治理青蒼事務就已經很吃力,所以我不會當什麽流州刺史,而且北涼王你也說過,青蒼對於北涼戰線至關重要,更別提囊括青蒼的流州了,我就只會動動嘴皮子,打仗更是外行,而且我很怕死人,因我謀劃而流血,只要我沒看見,還算可以心安理得,可親眼見著視線裏的硝煙四起,身邊有人去死,陳錫亮萬萬做不到。”

徐鳳年嘆氣一聲,認定主意,十頭牛也拉不回來的死犟性子,跟橘子倒是如出一轍。徐鳳年一臉自嘲,微笑道:“不做就不做,我不為難你,何況我還多了個大魚餌,一州刺史,可是有無數人眼紅的高位。這次整頓北涼軍,北涼道原有三州都讓文官上了位,文人治政,武人統兵,不奢望很快就可以相得益彰,起碼得井水不犯河水,雙方吃相都別太難看,多出這個你不要的刺史,我可以讓給吃了虧的武夫將種,不光是刺史,上上下下都交由他們去占位置,就當作是安撫一下他們。否則你別看初春校武之後,邊境上一個個安分守己得很,不乏有大量實權人物還在偷偷戳我的脊梁骨,都在那借酒消愁呢,聽說綠蟻酒可是比往年賣得好多了。”

陳錫亮會心一笑,“這個北涼王的確不好當。也是該用流州的一大堆官職去安撫人心了,現在北涼有大舉任用士子為官的跡象,又是鼓勵士子結社,又是出資創辦各大書院,還讓上陰學宮大先生以及黃裳這些個文壇清流巨擘評點文章,每年從北涼道三州各自評出三篇‘魁文’,幽涼陵奪魁者不論出身寒庶,可以直接躋身流品為官,最低都是正八品,這簡直足以讓那些自認懷才不遇的飽學之士癲狂了。反觀武官集團這批既得利益者少了錢財進項,當權者失去權柄,何止是心情失落,想必殺人的心都有了吧。北涼王身為北涼家主,是時候打一棒子給一顆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