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老卒(第3/4頁)

老將軍怒道:“大將軍尚且可以一生不反離陽,我自是一生不反北涼!他鐘洪武算什麽狗玩意,能跟我燕某人相提並論?!你徐鳳年就這麽急不可耐要我燕文鸞從邊境卷鋪蓋滾蛋,好讓你的心腹去占位置?!你當真以為燕文鸞霸著步軍統領的茅坑不退,是貪戀權位?你徐鳳年當真以為這把交椅,是誰都能坐上去的,又是誰都能坐穩當的?若非我敬你徐鳳年還有膽子不收那狗屁聖旨,總算做了件不曾辱沒大將軍的對事,早就帶兵十萬,一舉南下,到時候騎軍步軍分裂,你當什麽北涼王?!拿什麽去抗拒蠢蠢欲動的北莽鐵騎?!”

徐鳳年笑了笑,“我知道老將軍不會這麽做的。”

老將軍氣惱得差點就要動手,一巴掌拍死這個狡猾的兔崽子。

徐鳳年拍了拍身邊台階,示意老將軍坐下說話聊天,燕文鸞冷哼一聲,徐鳳年也不堅持,繼續說道:“我師父跟碧眼兒鬥法鬥了整個後半輩子,老將軍可知我師父最佩服張巨鹿哪一點?”

提起李義山,燕文鸞情緒平穩了幾分。

整個天下,李義山最無愧北涼。

燕文鸞雖然是陽才趙長陵那一脈的主心骨武將,對於僅是道不同才不相為謀的李義山,仍是沒有半點不敬。

徐鳳年輕輕說道:“不是老將軍想象的什麽張巨鹿把趙家天下修補得蒸蒸日上,也不是他那獨掌廟堂大權的手腕,而是在他發跡卻未成就大勢之時,就早早把父母家族遷往了太安城,不給任何人指摘他張巨鹿的機會,因為這位首輔大人當時就已經知道,只要他成為天下官員之首,不論他如何潔身自好,他畢竟還有家族,有親戚,有子弟,一旦雙方遠隔千裏,總歸會有人借著他的名頭在地方上作威作福,即便朝野上下所有人都只能腹誹,仍是不敢當面彈劾,可支撐著張巨鹿治理天下的那股子氣,難免就要弱了。所以這才是我師父最佩服張巨鹿的地方,再回頭來看咱們北涼,徐驍,我師父,其實不指望你們人人都有張巨鹿這樣的胸襟和眼界,徐驍死前,還不放心,對我說要有容人之心,要容得別人犯錯,以前,我就是這麽做的,在陵州官場,我忍著,沒有殺人,一個都沒有殺。”

燕文鸞臉色依舊陰沉,只是比起先前要好看一兩分。

徐鳳年繼續自顧自說道:“可是我發現徐驍沒有說錯,但是也沒有全對,我們腳下的北涼,名義上是徐家的,說到底還是北涼百姓他們自己的,我徐鳳年其實可以完全不介意你們如何目無法紀,只要給我徐家在沙場上賣命殺敵就夠了,我當這個北涼王也就當得心安理得了,說不定還能因此在青史上留名,正史不去說,在野史裏或許僥幸會有幾句好話。都說既然老子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打下了天下,那麽坐天下就是老子應得的,我徐鳳年也沒說你們就不該享福,可享福沒錯,惜福總也不是壞事吧?老將軍,你跟我,要不就當跟徐驍說句良心話,幽州陵州,還有涼州,這些個將種子孫,有幾個是把老百姓當人看的?我不是待在清涼山王府關起門來說風涼話,而是親自在幽州走走停停,這才一步一步走到了沂河城。我其實很想對北涼道所有當官的說一句,靠自己本事當上官也好,靠父輩功蔭當官也罷,要享福,你們放寬心享福去,可別害人害得太慘,只是這種話,卻是不可以放開了去公之於眾的。而且這種話,就算我誠心誠意說給鐘洪武聽,他只會覺得是個不好笑的大笑話,我能如何?他自己尋死,我就只好讓他去死了,哦對了,告發鐘洪武的人,正是龍晴郡郡守大人,他的兒子鐘澄心。”

燕文鸞臉色陰晴不定。

徐鳳年望向遠處,咬了咬嘴唇,“管不好幽州,是皇甫枰的錯,更是老將軍你的錯。當然,以後守不住北涼,歸根結底,還是我的錯。”

老人猶豫了一下,走上台階,一屁股坐在徐鳳年腳下幾級的台階上。

徐鳳年突然笑道:“聽徐驍說過,老將軍當年做夢都想著騎著馬,像先前進入北漢皇城一樣,大搖大擺進入太安城皇宮。”

背對北涼王的老人咧咧嘴,無聲一笑。

徐鳳年輕聲道:“這個老將軍就甭想了。不過我前幾天出竅遠遊北莽皇宮,那裏也不比太安城差太多,老將軍,要不你退而求其次一下?咱們爭取去那裏策馬揚鞭?”

燕文鸞轉頭,問道:“當真?”

徐鳳年反過來笑問道:“只是有這個想法,至於有沒有本事,老將軍,你真覺得我一個人可以做得到?”

燕文鸞愣了一下,低下頭,罵罵咧咧道:“他娘的,跟大將軍年輕那會兒一個德行!當年就騙我說只要跟他混,就能騎馬騎到屁股都給磨光為止。老子就還真就傻乎乎上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