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一顆石子,紫衣攔江(第2/4頁)

徐鳳年跟宋知命沿著寬窄不一的山路,慢慢走向小蓮花峰。徐鳳年輕聲說道:“上次在春神湖擅自主張提早請下真武法相,給你們設下八十一朝頂大醮的武當惹了許多麻煩,我就是個勢利人,但還好,不太喜歡說些虛情假意的客氣話,山上有什麽需要北涼做的,盡管提。”

宋知命擺擺手,笑道:“又不是買賣,不講什麽回本不回本的。呂祖曾留下戒訓,武當山有個‘當’字,其中一當,便是當仁不讓。”

徐鳳年不再說話。

宋知命繼續說道:“王爺坐鎮西北門戶,稱得上一夫當關,也有個‘當’字,難怪跟武當山有緣。”

徐鳳年停下腳步,望著蓮花峰天空那邊的雲卷雲舒,嘆了口氣道:“實不相瞞,這次王仙芝趕赴北涼,打了我一個措手不及,只能來武當山這座洞天福地當一只碩鼠。陸地神仙就那麽些個位置,以往都是誰先飛升了,然後下一個頂替,我跟王仙芝不太一樣,我是硬擠上去的,又恰好是他的座位,所以王仙芝就跑來找麻煩了,他畢竟不是道門中證得大道的真人,武道境界再高,一身修為再深厚,也無法過天門而不入。”

宋知命反問道:“洞天福地的福分,若是山上之人,一代一代都死死摟在懷裏,與山下的守財奴何異?”

宋知命很快灑脫笑道:“該積之時積福,該散之時散運,這才算流水不腐,否則再深的幽潭,只是一大汪臭水,徒增人厭而已。當然,也並非因為你徐鳳年是大將軍的兒子,便可以任意豪奪強取,而是阻擋北莽百萬控弦之士的當關之人,正是你這個北涼王。你所取與你所付,大致相當。老道跟幾位師兄弟這些年時常提起你,尤其是當你成為天下第六之後,就更想著你能夠把那王老二真真正正拉下馬。以後別的不說,傳出去北涼王當初是在這座山上練刀習武的,香客總能多一些吧?”

徐鳳年輕聲道:“初次出竅神遊時,我在江南某地見到一名稚童,後來告知了掌教李玉斧,不知此時怎樣了。”

宋知命笑道:“老道自知命不久矣,等了半年,可多半仍是等不到,不過等不到也無妨,這對師叔師侄或者說師父徒弟,兩人能上山即可。”

徐鳳年點了點頭。

宋知命突然說道:“老道有一事相求。”

徐鳳年正要答應下來,宋知命猛然出手,在他肩頭重重擂了一拳,徐鳳年笑了笑,不以為意。年邁道人氣哼哼道:“不管怎麽說,掌教師兄和小師弟,一個因你而死,一個因你大姐而兵解,老道心裏頭憋著口怨氣,本來以為要帶進棺材裏去,你自己找上門,就算打不過你徐鳳年……”

徐鳳年微笑道:“宋真人,若是還不解氣,再打一拳?”

宋知命板著臉轉身離去,道:“算了,萬一惹惱了你這個堂堂三十萬鐵騎共主,小小武當山吃罪不起。”

徐鳳年一笑置之,單獨走向小蓮花峰山頂。

背對徐鳳年走下山去的宋知命則偷著呲牙咧嘴,在肚子裏罵罵咧咧,娘的,不愧是天下第六,都沒還手,他宋知命整條胳膊就吃疼得厲害,早知道當時就下手輕點了。

徐鳳年走到山巔龜馱碑旁邊,呼出一口氣,接下來不僅僅是神遊萬裏那麽簡單了,而是去“春秋”看一看,至於是否會看到西壘壁定鼎一戰,還是襄樊城十年攻守,或者是西蜀皇宮裏李淳罡的劍氣滾龍壁,一切都說不定。反正臨時抱佛腳,能看多少是多少,如果王仙芝在那東西一線上趕路太快,憑他徐鳳年此時高出天下第六的真實境界,肯定仍然死路一條。黃三甲評定武評,故意將他放在這個不上不下的位置,本意是要他死得晚點,先補棄氣數境界,先按照約定救下呵呵姑娘,到時候他徐鳳年再是死是活,就不關他黃龍士屁事了。天底下,黃三甲肯定不是做買賣最公道的,但肯定是最不肯吃虧的一只老王八。

徐鳳年一手按住龜背,閉上眼睛,“八百年前有大秦。四百年前的大奉王朝,大奉相較於大秦,少一人而已。是在等我嗎?”

八百裏春神湖,有如山大黿緩緩浮出水面。

太安城內持有神荼符劍的真武大帝金身塑像,也開始搖晃起來。

徐鳳年伸出一根手指,抹過眉毛。

當下局勢,何止是燃眉之急?

既然如此,只能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

徐鳳年打了個飽嗝,吐出一口紫金霧氣。

學那北莽國師袁青山,一手拎出一個“徐鳳年”,共赴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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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帝城王仙芝的出城,很快在武林中掀起軒然大波,只是等到這股驚濤駭浪在江湖上跌宕起伏時,一位麻衣麻鞋的雪發老者已經穿過了舊西楚大半國境,乘船來到最為粗壯的一截廣陵江面上,魁梧老人站在渡船船頭,雖然惹眼,可行走江湖的大小高手不計其數,老人無非是高壯一點,又沒有兵器傍身,倒也算不得何等驚世駭俗,一些個擅長鉆營關系的江湖人士,不是沒想過去套近乎,混個熟臉,出門在外相互捧場總歸是有好處的,只是接連幾個上去搭訕言語,都沒有得到回應,也就悻悻然作罷,腹誹一句老家夥擺甚高手架子,小心一不留神就給烈日曝曬得死翹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