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大王巡山(第2/3頁)

徐鳳年內心深處有些不可與人言的愧疚,談不上愧對北涼百姓,僅僅是覺得自己愧對李義山。

北涼軍內部對於北莽王庭的後院起火,表現得太過樂觀,徐鳳年不認為這能牽制多少北莽壓境大軍的戰力,有利字當頭,那就是大勢所趨,那老婦人只要恩威並濟,一手是拓跋菩薩的大軍鎮壓,一手是入主中原允諾的封侯封爵,真正做到眾志成城舉國南下,時間不會太久。

隋斜谷百歲高齡,大江南北天涯海角都走過,帝王將相販夫走卒也都看過,世情世物已經很難勾起這位獨臂老人的感觸,他在怔怔出神的徐鳳年身邊,實在有些無聊,隨口問道:“老夫年輕那會兒,就不懂那些將領士卒怎麽就喜歡打仗,真是不怕死嗎?春秋戰事還好理解,亂世人不如太平犬嘛,命如草芥不值錢,那是被逼得人人不把命當命,如今北涼也算承平已久,真能擋得住北莽百萬大軍?”

徐鳳年平靜道:“很簡單的道理,為國舍家,為家舍身。沒誰不怕死,只是每個人心裏都有一本賬,我們北涼鐵騎的悍不畏死,除了北涼人生性勇烈之外,還有就是很多人都心知肚明,他們沒有退路可言,家就在北涼,他們一退,邊軍一散,北蠻子鐵騎南下,他們哪怕逃出北涼,兩條腿也跑不過北莽戰馬的四條腿。”

隋斜谷撇撇嘴,譏諷道:“你們當官的,就沒一個是好東西。”

徐鳳年笑道:“我不也沒退路嗎?”

隋斜谷白眼道:“就你這身手,要真是想殺人,怎的不單槍匹馬去龍腰州殺它個七進七出?難不成拓跋菩薩和洪敬巖那幾個還能天天跟在你屁股後頭盯著?”

徐鳳年淡然道:“我是能這麽殺,可北莽武評上的人物也能這般殺回來,兩國交戰,這樣的舉動,不能說毫無意義,可真的是意義不大。當然,如果有一天北涼已經守不住西北大門的話,我肯定會這麽做。”

隋斜谷還要說話,只聽澹台平靜冷哼一聲,長眉飄搖的吃劍老怪物立即閉上嘴巴。

就在此時,遠處揚起一陣塵土,看路線是要長驅南下,大概是看到了小沙坡上的突兀三騎,這些騎術精湛的家夥直奔山坡而來,但是沒有輕舉妄動,而是在坡底以外五十丈停馬不前,與坡頂徐鳳年三人兩兩相望。

是一標北莽精銳斥候,看甲胄衣飾,不是與北涼遊弩手齊名的烏鴉欄子,應該是南朝大將軍柳珪的嫡系先鋒。

柳珪,曾被北莽女帝贊譽為可當半個徐驍。原本是有望接替黃宋濮成為南院大王的人選之一,只是給那老婦人嘴裏的“董胖墩兒”捷足先登了而已。

身為斥候,不論是北莽還是北涼的,都最講究規矩,除非是同行之間的狹路相逢,否則不泄露行蹤前提下的收集軍情是第一要務。

不過能隨手摘掉幾顆敵方頭顱的話,想必誰都不會拒絕。

這一標探子中沖出一騎,在百步外搭弓射箭,準頭極好,直刺坡上三騎居中的徐鳳年頭顱。這蠻子大概是想確定這三騎的實力,不好惹大不了就後撤,是繡花枕頭那就殺人奪馬。

如今涼莽兩軍對壘,最早開始互換性命的肯定是斥候。

徐鳳年撇過頭,躲掉這根箭矢。

那一標探子很快就撥轉馬頭退去。

隋斜谷瞪大眼睛問道:“送上嘴的肉也不吃?蚊子肉不是肉?”

徐鳳年搖頭道:“自然會有頂尖北涼遊弩手的暗中盯梢。現在北莽的騷擾看上去很莫名其妙,我這邊為了獲得北莽準確動機,已經付出了無法估量的損失,這些北莽探子的行軍路線就成了最寶貴的蛛絲馬跡。至於誰才是真正的魚餌,就看雙方的實力和運氣了。”

隋斜谷大大咧咧道:“彎彎腸子,真是不爽利!”

徐鳳年笑道:“難道要北莽百萬大軍乖乖囤積一處,然後跟我們三十鐵騎來個一次性廝殺就是爽利了?”

隋斜谷反問道:“你省事他省事,皆大歡喜,誰輸誰滾蛋,還要咋的?”

徐鳳年忍不住笑了笑,“北蠻子倒是很希望北涼這麽做,說實話,我也挺想的。”

老劍客的說法聽上去很外行很荒唐,但如果涼莽真能這麽果決不留余地,還真是皆大歡喜,北莽有希望一口吃掉南下路途的攔路虎,而北涼也不是沒希望一舉擊潰北莽大軍。北莽的優勢很明顯,人數占據絕對優勢,但是北涼的優勢在於北莽大軍暫時性的群龍無首,董卓雖然已經是名義上的大軍統帥,可是他除了麾下十余萬董家軍,洪敬巖的柔然鐵騎,龍腰州姑塞州的戊軍,柳珪楊元贊在內幾位大將軍的親軍,他這個南院大王可以調動,但絕對無法做到如臂指使,而北涼不一樣,褚祿山和袁左宗可以做到對北涼軍的絕對掌控,在一戰定勝負的對峙中,這就是北涼的機會所在。只不過這種等於在拿兩個王朝國祚下賭注的“意氣之爭”,對雙方而言都太過奢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