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地滿血(第2/4頁)

與此同時,離陽朝廷這邊自身也未束手待斃,幹脆在把北莽連同北涼一起視為假想敵,思索如何才能真正抗衡那些戰馬的鐵蹄,從春秋硝煙中脫穎而出的中原翹楚將領畢竟不會是什麽酒囊飯袋,頗有成效,步軍結陣拒馬的兵種分配和武器搭档,都可謂登峰造極。在永徽之春的科舉考試中,甚至就有意味深長的類似相關考題。這就導致答卷中出現了許多天馬行空的想法,雖然大多數都被認為是書生意氣的無稽之談,但這之中,有一個論點在沉寂數年後突然熠熠生輝,那就是以極端對抗極端,那位在當時科舉中名落孫山的考生提出傾斜財力物力全力發展那堪稱畸形的重騎,力爭跨過萬人門檻,便是砸鍋賣鐵,也要培育出一支或者數支重騎,擱置在距離邊關不遠的重鎮。他的那份答卷當時在離陽朝廷泥牛入海,可事實上幾乎同時,北莽王庭就開始瘋狂用銀子去堆重騎,直到多年後離陽朝堂才後知後覺,那就是如今北莽以國姓命名的兩支王帳鐵騎,耶律重騎和慕容重騎!人數堪堪觸及一萬門檻,但再門外漢的文官,也知道要養這兩支重騎,那就等於在國家身上割肉放血去喂養這兩大只饕餮。因為重騎真正耗費之巨的地方,不在建制,而是養兵。後知後覺的離陽朝堂,迫於朝野上下尤其是兵部顧廬和東線邊軍的輿論壓力,這才硬著頭皮跟在北莽屁股後頭打造出了朵顏鐵騎和雁門重騎,前者不足八千騎,後者數目更是不到五千。

至於為何當年那名赴京趕考書生會莫名其妙死於一條無名巷弄,誰在乎?

不過若是有人知曉這樁秘事,應該都會為之感慨,一個籍籍無名的江南書生筆下一篇不足千字的小文章,竟然會影響到大漠邊塞兩百萬甲士的生死。

敵我相距八十步外,頭排戰線鋪開如一線洶湧潮水的羌騎嫻熟搭弓射箭。

快速沖鋒中馬背的劇烈顛簸,敵方騎兵的人馬披甲,以及急促接觸戰中的換射時間不足,都是決定騎射只能錦上添花的重要原因。

北莽正規邊軍的槍矛配置還算不錯,不說董卓的那支董家軍,便是那些大將軍和持節令的嫡系親軍,就完全達到了離陽精銳邊軍的水準。只不過這支羌騎就要寒磣許多,倒不是北莽吝嗇到不願意掏出萬余枝精制槍矛,而是就算送給有自己一套熟稔戰術的羌騎,只會是畫蛇添足,而絕對不是雪中送炭。戰馬的調教就已經讓人頭疼,何況是騎兵馬戰的實力培養?戰刀槍矛的輕重長短與騎兵手臂體力的關系,需要多少場廝殺付出多少條人命,才能磨合出一個最佳答案?槍刺敵騎的精確區域,戰刀劈砍的最優角度,甲胄披掛的合適重量,都因人而異,都是大學問,所以所有羌騎如果把主戰兵器突然換上太過奢侈又太過陌生的槍矛,以至於拖累了羌騎一貫的轉移速度,那麽這支羌騎一旦到了流州,要麽運氣好,沒碰上龍象軍,只當是歡歡喜喜遊歷了一次,運氣不好如當下,萬夫長金乘想都不用想,掉頭就跑吧,爭取把那些槍矛賣掉換成一筆跑路錢。

那些背井離鄉洪嘉北奔的春秋遺民,為北莽捎帶去了許多秘傳高超的鑄造技藝,可是北莽的大量缺鐵,讓許多南朝匠人成了無米之炊的苦命巧婦。

陳芝豹曾言:槍矛不足的北蠻子,不過是一群馬背上的步卒,而已!

可以說,擅長兵種搭配的西楚兵聖葉白夔,將大型戰爭的殘酷程度一步步推倒了一個高峰,那麽陳芝豹就是將龐大戰爭推敲分割到了每一名小都尉身上。

後者不但記得麾下每位都尉的姓名,甚至連他們的個人性格和帶兵風格,以及他們正常情況下的綜合戰力和突發狀況中的戰爭潛力,一切都胸有成竹。

“古代軍事大家喜歡以瞬息萬變形容戰事的難以預料。陳芝豹,早已將那‘萬變’爛熟於心。當之無愧的大秦以來用兵第一人,遠超先賢與同輩。”

這種聽上去爛大街的溢美之詞,隨便拎出個讀過幾本兵書又仰慕白衣兵聖風采的江南士子,都說得出來。

可事實上說這話的人,是公認棋局上官子無敵的曹青衣,曹長卿。

流州不聞號角嗚咽,不聞戰鼓喧天。

就這麽在一場急促接觸戰中悄然死人了。

羌騎的兩輪遠程騎射取得情理之中的建功,只是戰功的大小,卻讓羌騎出乎意料。

當一根箭矢準確釘入一名龍象輕騎的面目後,這名騎兵的頭顱頓時被勢大力沉的箭矢往後扯晃出一個幅度,然後就那麽墜馬而亡。

無主的戰馬繼續慣性前沖。

許多羌騎為之發出一陣歡呼聲。

一根羌族箭矢的箭頭在一名龍象輕騎胸甲敲出一串火星,卻沒能刺透,可是這名北涼邊軍士卒的運氣實在糟糕,戰馬被另外一根力道極沉的羽箭射中鐵甲間隙的脖子,馬匹嘶鳴一聲,馬身微微傾斜頹然撞入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