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蟒吞龍(第2/4頁)

徐鳳年見它終於懶得藏拙示弱,視線稍稍往上偏移,看著並無一物的空中,一語道破天機道:“如果我沒有猜錯,你是在等北莽西京練氣士以百余條性命作為代價,幫你‘點睛’再生吧?”

真龍雙眼毫無生氣,但兩根龍須如風中雙蓮曼妙搖曳,帶動空中浮現一陣陣玄妙紋理。

徐鳳年笑道:“你我誰生誰死,也就那麽回事,反正都有那麽一位練氣士可以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不等你入神,她就可以拿出月井天鏡將你降伏鎮壓,你甘心嗎?”

龍須搖動,漣漪起而聲響動,借天地之口莊嚴出聲。

充滿了譏諷鄙夷的意味。

“螻蟻!”

徐鳳年聞聲後心臟如擂重鼓,胸口衣衫頓時被扯出裂縫,但神情怡然,甚至還有心情擡起手臂,胡亂擦了擦臉上的血汙,笑道:“螞蟻緣槐誇大國,蚍蜉撼樹談何易。這個道理我當然聽過,你這些應運而生的真龍也好,頭頂那群久居高位最喜好講規矩的天人也罷,看待世間,都是如同在看井底之蛙,世人的生死福禍,皆是操之於你們手中魚竿,再以長生二字的魚餌誘之,美其名曰天理循環,法網恢恢。”

說到這裏,還擦著臉的徐鳳年沒有完全放下手臂,那把出鞘涼刀便斜掛在腋下,從刀尖滑落一滴具體境真龍的鮮血,挑動眉頭,瞥向天空,嘴角扯動,“我打架一向不是太喜歡動嘴皮子,能不說話就盡量不說話,之所以跟你說這麽多,你我心知肚明,你在等,我也得慢慢恢復。跟王仙芝死戰後,高樹露贈予我的天人體魄壞去大半,氣機外泄不止,但是沒有去修復體魄,而是前往武當山采取秘術,一心致力於完善體內的那座池塘,不惜在武道上瘸著走路……”

徐鳳年歪過頭狠狠吐出一口鮮血。世人習慣以痛徹骨髓或者痛徹心扉來形容一個人的疼痛至極,但是像徐鳳年這種體內氣機粉碎由內及外的疼感,更加誇張,就像是一個不曾習武的普通人,被一柄小錘子一寸寸敲碎搗爛肌膚骨骼,外加被細針不斷挑弄筋脈,但是頭腦卻偏偏時時時刻保持著清晰的思路。

徐鳳年臉色有些猙獰,“真是痛啊,經歷好幾次了也沒能習慣。當年端孛爾回回的那支雷矛,比起來跟撓癢癢差不多。”

說話間,那口即將落地的鮮血竟是化作一尾形似赤色蛟蛇的靈物,竄回徐鳳年身上,滲入肌膚轉瞬即逝。

只見徐鳳年袒露的肌膚處處可見紅絲扶搖如蛇吐信。

恢復了一些氣力的徐鳳年將沾滿真龍血液的北涼刀握緊遞出,抹在雪白巨蟒的額頭上。

兩縷龍須劇烈晃動,好似在震怒。

徐鳳年長呼出一口氣,輕聲道:“黃蠻兒,再撐一下。”

一抹璀璨白光始於西京,從北莽飛速沖入流州。

細看之下,其實是兩條流華交纏扭曲在一起,如雙龍逐珠。

徐鳳年竭力挺直腰杆,露出鄭重其事的罕見神色,左手握刀,右手張開,提起涼刀在手心重重劃過。

死死攥緊拳頭。

此時面對龍頭的徐鳳年身後,咬劍前沖的少年硬生生跟那道紫雷對撞。

本該擊中徐鳳年後背的天雷被少年攔截,一撞之下,消瘦少年當場被沖擊得雙腳落地,身體後仰。

原先筆直一線的紫雷軌跡微微偏移,出現了一絲轉折。

絢爛紫電在少年頭頂瘋狂濺射。

少年被勢不可擋的紫雷撞入地面,雙腳膝蓋已經深陷地面。

紫雷前端被少年咬在嘴中的定風波切割出一條縫隙,但仍然不足以破開紫雷。

紫光瘋狂縈繞長劍,長劍顫動如秋蟬淒切長鳴。

一柄哪怕名列前茅的名劍定風波,如何能擋下這道紫雷,黃蠻兒徐龍象的整張臉龐都“嵌入”紫色雷光中。

表面上,第八道紫雷粗壯僅是如合抱之木,並不如何雄奇駭人,只比纖細如線的第六道天雷勝出一籌,甚至遠遠不如被徐鳳年一袖青龍毀掉的第一道雷,後者好歹還粗如水缸大口。但是一旁觀戰的澹台平靜和鄧太阿都無比清楚,這道紫雷足以剝離出數百條等同於威勢淩厲的第六道天雷。如果劍氣近黃青能夠活著見到這一幕,恐怕再不甘心,也可以死而瞑目了。

這才是躋身天象境界後徐龍象的真正實力。

如此恐怖實力,任何練氣士都覺得為天地難容。

一道身影突然浮現在少年身邊,依稀可見是一位身披黃紫道袍的老者。

咬住長劍的黃蠻兒艱難扭頭,任由紫雷撞在脖子上。

年邁道士雙目緊閉,面朝少年。

一老一少,久別重逢。

老人咧嘴一笑。

先前徐鳳年刀尖開出那一朵紫金蓮花,便是這位老人以本命紫金蓮話徹底凋零換來的悲壯結果。

老道士的身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