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死盡盡死(第7/8頁)

七竅流血的司馬真銘緩緩舉了舉手中那柄還滴著血的北涼刀。

老人冷笑著手腕一擰,折斷這名幽州烽子的脖子,然後向左側一丟。

屍體被這位北莽深藏不露的二品宗師隨意拋掛在一座石碑上。

按北涼例,烽燧前置石碑,刻有戊卒姓名、儲備器械等。

司馬真銘,鹿尾巴烽燧的新任烽帥。

他屍體的鮮血塗滿了石碑。

而上任烽帥,那個頭次見面就要他洗幹凈屁股的家夥,叫胡林。

正是死在雞鳴寨副尉唐彥超更前頭的那個蜂起堡一把手。

胡林辭任烽帥升任都尉之前,曾經偷偷摸摸找過一次司馬真銘,結果站在他跟前憋了半天,使勁撓頭,大概是實在拉不下臉說道歉的話,確實,讓他們這些老兵痞說那些玩意兒,比挨刀子還難受。

到最後,兩人一笑而過。

到最後,也都死了。

守望台上,北莽宗師老者又殺了兩名拔刀相向的烽子,期間用手接住了那名烽燧頭號神箭手的一枝羽箭,老人手指旋轉著手中的箭矢,看著僅剩兩只螻蟻,笑容中充滿不屑。

身材矮小的薛姓老頭兒平靜道:“郭家就你這獨苗了,你還能走,我幫你擋下他們。”

郭熙丟掉鐵胎大弓,緩緩抽出腰間那把雪亮涼刀,道:“薛伯伯,郭家沒了。”

在這次攻守戰中沒有出手一次的薛老頭沉默不語。

薛家四十多口人,在褚祿山千騎開蜀後,除了他這個以玩世不恭著稱於西蜀廟堂的中書舍人,就都死了。

戰死的,自殺的,被殺的。

還有被家族男子用毒酒毒殺的女子和孩子。

他如何能不恨徐家,不恨北涼?

但是這麽多年過來了。

薛老頭不知道什麽時候發現自己慢慢模糊了許多記憶,有西蜀的登天棧道,一望無垠的竹海,天下第一秀的名山。

老人喜歡上了被那些年紀輕輕的北涼人喊上一聲小薛。

喜歡上了西蜀從來遇不著的那種大雪。

喜歡在這裏站到高處,閉上眼睛,聞一聞,滿鼻子都是風沙的味道。

老人輕聲問道:“真的想好了?”

郭熙點了點頭,突然咧嘴笑道:“薛伯伯,以前不敢跟你說,這北涼刀,拿著就是他娘的順手!”

老人瞪眼,佯怒笑罵道:“臭小子!”

※※※

鹿尾巴烽燧外五六百步外,有給人突兀感覺的兩騎靜止不動。

絡腮胡漢子眯眼看著守望台上兩抹身影的廝殺,“我的直覺就是準。高手這種東西,雙方都會有的,就是不知道藏在什麽地方,什麽時候浮出水面而已。這種狩獵遊戲,就看最終誰是老鼠誰是貓,誰是貓誰又是虎了。”

種檀的貼身侍女,名叫劉稻香的公主墳隱秘高手,皺眉問道:“是清涼山聽潮閣的高手?可是怎麽會出現在小小烽燧裏頭?”

種檀摸了摸下巴,“天曉得。”

種檀一夾馬腹,“走,賣個人情給那兩位乙字大族的公子哥,估摸著他們這趟得氣得半死。等我們趕到,那兩個狹路偶遇的小宗師也差不多也該同歸於盡了。”

臨近鹿尾巴烽燧,種檀和女子從馬背掠起,飄落在守望台上。

情況跟種檀預料得有些出入,但無傷大雅。

那個鬼鬼祟祟躲在烽燧裏的北涼高手,不但宰掉了龐大公子所在家族當菩薩供奉起來的宗師扈從,雖然受了重創,但仍是跟另外一個相對年輕的烽子,又聯手做掉了二十個名北莽人。

北莽的,北涼的,滿地擁擠的屍體,種檀只好輕輕一踹,挑飛一名北涼烽子的屍體。

曾平山抱著腦袋縮在角落,渾身顫抖。

龐瑞瘋了一般在用戰刀朝一具屍體胡亂劈砍。

“一名宗師,外加一名三品高手啊!我回去後會被家族打死的!”

“老子剁碎你們!”

假扮種檀侍女的她皺了皺眉頭,種檀咳嗽一聲,等到好不容易還魂的曾平山擡起頭,種檀朝他點了點頭,然後對那個龐瑞淡然說道:“行了,不就是高手嗎,回頭我送你一個,保證比躺在地上的那位要強出許多。至於回去後怎麽跟你那個當瓦築鎮當將軍的爹交代,我種檀幫你。”

龐瑞一臉呆滯,然後是好像九死一生後的震驚狂喜。

種檀走過去扶起兩腿發軟的曾平山,和顏悅色道:“晚上喊上龐公子,我請你們喝酒,幫你們壓壓驚。”

曾平山一把鼻涕一把淚,死死攥住這位種將軍的袖子,小雞啄米地點頭。

種檀不露痕跡地抖掉曾平山的手,來到墻垛旁邊,看到了那具懸掛在烽燧石碑上的屍體。

這位整個北莽王朝都數得著的大人物,就那麽長時間直直看著。

女子問道:“怎麽了?”

種檀視線沒有絲毫轉移,輕聲道:“冒出幾個不知名的高手,根本不算什麽,但是真正的可怕的,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