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蜀王入涼,道士進山,涼王出山。(第2/6頁)

這意味著三萬龍象駐軍,流州青蒼三鎮,尚未遷入北涼舊有三州的十萬流民,必定會陷入險境。

而他徐鳳年的弟弟徐龍象,首當其沖。

所以當徐鳳年答應的時候,褚祿山神情復雜。之後在清涼山梧桐院,徐渭熊之所以對徐鳳年沒有什麽好臉色,未必不是她內心深處對徐鳳年這個決定有所抵觸。

徐鳳年指了指遠處的一個洞窟,轉頭對澹台平靜笑問道:“自我聽說大嶼洞天的采石後,就一直弄不明白為什麽洞窟那麽宏偉,洞口卻那麽狹小,當年只聽師父說過,在洞裏采石其實沒外人想象那麽艱辛,用子承父業、徒循師業的采石人的話來說,那就跟刀切柔軟豆腐差不多,只不過石材給吊到洞外後,就會很快堅硬如鐵。澹台宗主,你知道這裏頭有什麽玄機嗎?”

澹台平靜輕聲道:“許多保存千百年依舊完好無損的墳冢古物,重見天日之時,都會煙消雲散。山腹石料出山變硬,大概是相同的道理不同的呈現,是物氣相溶的結果。”

徐鳳年欲言又止,強忍著笑意,憋了半天終於還是忍不住說道:“年少時性子無良,又口無遮攔,琢磨了半天,終於想出了一個解釋,覺得那些石料由軟綿轉為堅硬,其實就跟雛兒在青樓裏見著世面後,脫了褲子一般。結果跑去聽潮閣這麽一說,被師父罰抄了好幾萬字的聖賢經典,當時想死的心都有了。”

一襲白衣如仙人的澹台平靜深呼吸一口氣。

呼延大觀壞笑著把大致意思跟貨真價實的“雛兒”鐵木叠兒一說,後者翻了個白眼。

徐鳳年轉頭問道:“澹台宗主,再問一個問題行嗎?”

練氣士大宗師冷笑道:“不回答行嗎?”

徐鳳年只好厚著臉皮問道:“一個人,有沒有可能在湖底不吃不喝十幾二十年?最上乘的道家辟谷食氣,或者是佛門面壁禪定,能否做到?你們練氣士有沒有類似神通法門?”

澹台平靜默不作聲。

倒是呼延大觀開口說道:“只要不是在湖底,就都有可能。”

徐鳳年陷入沉思,那鎖骨穿鏈牽刀的楚狂人到底是如何做到的?這是自他去武當山練刀起就很好奇的事情,當時只以為是自己境界不夠,不懂一品修為武道宗師的厲害,可當他達到金剛境界後,發現就算躋身金剛境也萬萬做不到,之後接連晉升指玄境界和天象境界,徐鳳年仍是沒能得到合理的答案。後來在高樹露封山解開後雙方一戰,他成就天人之身,才知道要做到楚狂人那個地步,唯有擅長養氣的陸地神仙才能勉強做到,但事實上楚狂人的武道境界在如今的徐鳳年眼中,其實並不算太高明,一品是有了,可絕對不到天象境界。這就足以讓徐鳳年百思不得其解了。當初鎮壓與河西州持節令赫連武威一樣出身北莽公主墳的雙刀老人,是老黃出的力,但真正謀劃的是聽潮閣頂樓幕後的師父,可師父至死,也沒有給出任何線索。

徐鳳年突然感慨道:“智者盡其謀,勇者竭其力,仁者播其惠,信者效其忠。文武爭馳,君臣相安無事,自可垂拱而治。垂拱而治,呵,說起來輕松,其實歷朝歷代,除了那些個幸運時值天下承平的享樂皇帝,身處盛世,要想著開拓疆土,身處亂世,要想著守住祖業。退一步說,真做到了文武並用,那麽智者出謀,到底為誰而謀,是為帝王謀,還是為百姓謀?張巨鹿的死,不正是民為貴君為輕的代價嗎?勇者出力,會不會得隴望蜀?人心不足蛇吞象?也過一過坐龍椅的癮?仁者養望,泥沙俱下,其中有沒有沽名釣譽?比如像宋家老夫子那樣偷藏歷年的奏章副本,以求自己名垂青史?信者效忠,會不會有臣子愚忠,其實是在遺禍社稷?”

徐鳳年自嘲道:“當皇帝啊,誰不想?我年少時就經常想,除了那個如今已經沒了的大俠夢,接下來就是皇帝夢了,一朝權在手,殺盡天下礙眼狗,天下女子都是自己的,多爽快。只不過隨著時間推移,就發現當皇帝,真的不輕松,趙篆爺爺要殺徐驍,趙篆老子殺薊州韓家,臨死還要殺了張巨鹿才能安心閉眼。趙惇和離陽沒有接受兩禪寺李當心的新歷,沒有選擇讓天下多有六十年太平,而是讓他趙家子孫多了幾年國祚而已,我想也正是那一刻,趙惇和張巨鹿這對原本可以千古流芳的明君名臣,開始真正分道揚鑣了,張巨鹿才可以下定決心求死,趙惇就硬著頭皮讓碧眼兒去死。捫心自問,我要是有天終於做了皇帝,面對那麽多取舍,會不會越來越問心有愧?會不會殺徐北枳陳錫亮,殺褚祿山袁左宗,會不會拆散北涼邊軍,讓那些一心想著死在塞外馬背上的老人,一個個死在煙雨綿綿的中原床榻上?以後我徐鳳年的子孫,男子會不會為了爭搶一張椅子,同室操戈,兒時信誓旦旦,言笑晏晏,大時笑裏藏刀,反目成仇?女子會不會嫁給她們根本不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