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風起西北隴上(下)(第3/5頁)

徐鳳年笑了笑,不再說話。

為了你們這一行人走得雲淡風輕,應付那些被下了死命令的趙勾死士,北涼拂水房已經死了二十六人了,其中大半都死在了北涼境外。

這一次韓谷子率隊西行入涼,於嵩陽作為幾乎舉家死於那場戰火硝煙中的北漢遺民,自然不會隨行。詩壇大文豪常遂,是唯一一個沒有進入北涼境內的韓谷子弟子,獨自青衫仗劍拎酒壺,無比瀟灑地去了薊北。三名江湖高手,除了“開碑手”宋新聲是韓谷子的至交好友,攜有名刀“禁火”的齊自虎是出於俠義心腸,車隊尾巴上那位相對年輕的陸守溫,身份不俗,出自離陽當年新訂天下族品中高居三品的會稽陸氏,陸守溫雖然是庶出,但是陸家一向文武兼重,不到三十歲就有三品修為的陸守溫,自然是深受家族器重的驕子人物。拂水房諜報上提及此人與劉端懋一樣心儀那個叫晉寶室的女子,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陸守溫極有可能是一名雙面諜子,明面上投靠了趙毅的廣陵春雪樓,暗中也許是南疆道的諜子。這一路行來,陸守溫拼死親手殺了三名趙勾高手,返程以後是別想安生了,可謂是不愛江山愛美人的癡情種了。

韓谷子不知怎麽突發異想,說要嘗試一下策馬嘯西風的滋味,宋新聲許煌等人怎麽勸都勸不動,韓國秀唯恐天下不亂,拍手叫好,給憂心忡忡的晉寶室狠狠收拾了一頓。老人在滿頭汗水的司馬燦的攙扶下好不容易翻身上馬,徐鳳年不得不靠近幾分,防著老人跌落下馬。好在老人沒有什麽要老當益壯策馬揚鞭的意圖,跟徐鳳年兩騎並肩而行,許煌小心翼翼護在另一側,在馬背上晃晃悠悠讓人提心吊膽的老人笑道:“老夫聊發少年狂倒是真的,可惜既沒有左牽黃右擎蒼,也沒錢穿那錦帽貂裘,就這幾十年沒碰過馬鞍的騎術,千騎卷平岡就更不奢望了。再回想剛才那些北莽蠻子的氣勢洶洶,確實慚愧啊。讀了一輩子的書,也教了大半輩子的書,帶出來的入室門生和不記名弟子,怎麽都有二十來個了,到頭來哪怕算上已經在兩遼邊境上的兵部侍郎許拱,好像也沒一個人親手殺過北莽蠻子。”

老人傷感呢喃道:“一個都沒有啊。”

徐鳳年笑道:“有的。”

老人點頭道:“對,是我老糊塗了,那個徐丫頭啊,可是帶著那支威名赫赫的北涼鐵騎,長驅直入到了北莽腹地。當時在上陰學宮,她的那些個同門,都從我那兒偷走好些壇酒,第二天個個滿身酒氣不成體統,我呢,就只當沒看見。哈哈,當時就連於嵩陽都破天荒沒例外,據說授課的時候差點睡過去。所以說啊,大將軍當年做得沒有錯,你做的,更是很好。否則半截脖子都埋在了黃土裏的我,也不會冒天下大不韙走這一趟。”

徐鳳年說道:“老先生是冒天下大不韙了。”

老人歉意道:“雖然你不說,但我還是要跟你,跟你們北涼說聲對不住了。老頭子不過是一時興起,可是害死了不少人的。結果跟踏春遊玩一般,拍拍屁股就走了,也幫不上你們什麽忙,甚至為了那點清譽,都到了家門口,卻連徐丫頭也能沒見上一面。”

徐鳳年輕聲道:“上陰學宮的讀書種子,經不起風雨折騰了,老先生並沒有做錯什麽。不管北涼武夫守不守得住西北,這天下終歸是需要讀書人來治理的,說不定有朝一日,還需要他們走出書樓放下書籍,在馬蹄洪流之前挺身而出。”

就在三騎身後的晉寶室,其實一直豎起耳朵,聽到這席話後有些訝異,不得不承認自己對他略微刮目相看了。她忍不住擡頭凝視了一眼那騎的背影,風塵仆仆,穿著很普通的衣衫,背著一只棉布行囊,沒有北涼遊騎制式配備的涼刀輕弩。如果說是北涼那種多如牛毛的將種子弟,也不太像,雖說很多北涼將門子孫如今在大勢下都紛紛投軍入伍,但是她實在想不出流州境內有哪個年輕人如此“奇特”,能跟先生心平氣和地閑聊,難不成是那個在江南籍籍無名卻在北涼名聲鵲起的寒族謀士陳錫亮?

韓國秀在晉寶室耳邊小聲道:“晉姐姐,我覺得吧,這個家夥說不定是那個人哦。”

晉寶室啞然失笑,搖頭道:“不可能的,你不習武,不清楚世間最拔尖的大宗師,擁有何等氣勢。我見過數位一品境界的武道宗師……”

韓國秀連忙出聲打斷道:“我怎麽不知道啊,不就是什麽龍驤虎步淵渟嶽峙嘛,年紀大一些的,就該是什麽仙風道骨氣態巍峨了。”

然後女孩自言自語道:“這麽一說,這家夥的確不是啥高手,尤其是笑起來特別不像個好人,連那個替你擋下一刀的陸守溫都比不上。”

最後韓國秀唉聲嘆氣道:“無奈啊真無奈啊,本來我還想著這趟來北涼,一定要見識見識那個徐鳳年,咱們學宮裏好些姐妹都自己給自己灌迷魂湯了似的,我要是親眼見過了,回去以後她們還不得眼饞死啊,哈哈!我想好了,我到時候就說見過徐鳳年了,還要跟她們說那家夥長得身高一丈,虎背熊腰,滿臉絡腮胡子,胳膊有她們腿那麽粗!什麽龍章鳳姿北徐南宋,那宋茂林反正咱們可是親眼見過的,真是俊,除了我的夫君謝西陲,我看這世上是沒誰能比得過宋茂林了。一想到她們聽到我的描述後,想到她們傷心失望得哭哭啼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