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此地起佛國,他處下大雨(第3/6頁)

小和尚幫少女扇著風,看到睡夢中的少女竟然流淚了,小和尚頓時也跟著眼睛一紅,嘴唇微動,喃喃哽咽道:“師父師娘,對不起,我沒有照顧好東西……東西吃了很多苦,都半年多沒買過一樣胭脂了,連鋪子也不看,東西還故意說她已經不喜歡胭脂了……師父,趁著東西其實心底還是喜歡胭脂的時候,你教我頓悟吧,這次我用心學,早些成佛好了……”

小和尚耳邊突然響起一個再熟悉不過的嗓音,“你這個笨徒弟呐。”

小和尚先是趕緊擡頭,滿臉驚喜,然後伸出手指噓了一聲,示意來者別吵到了她,小和尚都顧不得擦掉自己臉上的淚水。

從武當山趕來的白衣僧人心中感嘆,閨女真是沒說錯,是個笨南北啊。

李當心緩緩席地而坐。

方丈方丈,方圓一丈內,立即得清涼。

白衣僧人閉上眼睛,輕輕伸出手,點在自己閨女的眉心。

……

祥符三年。秋末。

北莽大軍再度集結,四十萬精銳陸續壓境懷陽關。

一位年輕僧人破開雲層,如仙人落於城外,盤腿而坐。

年輕僧人猛然擡頭,沉聲道:“天地之大,容小僧只在這北涼城前方寸地,為李子豎起一道慈碑!”

他閉上眼睛,雙手合十。

其實他沒有說出口,天下再大,也不過是東西南北而已。

騎軍並未展開沖鋒,而是緩緩壓陣,然後萬箭齊發。

箭矢密密麻麻如蝗群壓頂。

整座天空就像一塊脆弱的絲帛,瞬間被銳器撕碎。

年輕僧人低頭誦經,塑就金身。

隨著一撥撥箭雨潑灑而下,僧人的金光開始搖晃和衰減。

箭雨無止境。

猩紅鮮血開始逐漸浸透袈裟。

渾身鮮血的年輕僧人嘴唇顫抖,低頭呢喃:“師父,你說情至深處知悔不願悔。你說的這些道理,我總是不懂,但是沒關系。往西去便去,成佛便成佛。”

不知為何,刹那之間,滿身猩紅變作金黃色。

視線模糊的僧人艱難轉過頭,望向城頭,滿臉淚水卻咧嘴一笑,擡手拍了拍自己的耳朵,似乎在告訴誰一些什麽。

他轉回頭後微微彎下腰,伸手撥了撥身前腳邊的沙地,似乎又是在為擱置某樣物件而騰空什麽。

他雙指彎曲,輕輕一叩!

天地之間。

驟然響起一聲清脆悠揚的木魚聲……

柳蔭下,少女猛然哭出聲,睜開眼後,茫然四顧。

當她看到笨南北還在,還多了那襲白衣,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在做夢,一下子哭得更兇了。

不知所措的小和尚扯了扯師父的袖子,嗓音沙啞道:“師父,東西到底怎麽了?”

白衣僧人把他閨女摟在懷中,柔聲安慰道:“好了好了,傻閨女,別怕啊,爹和笨南北都在這兒呢。”

白衣僧人伸出手掌在女兒額頭一抹,李東西沉沉睡去。

這一次,她無夢,睡得格外香甜。

李當心讓女兒繼續坐靠著柳樹,幫忙擦掉她臉頰上的淚痕後,這才摸了摸自己的大光頭,轉身對旁邊的小光頭說道:“南北啊,等東西醒了,就帶她去武當山上的紫陽宮,你師娘正在那裏等你們。她埋怨山上道觀的齋菜沒油水,不好吃,很是想念你燒飯做菜啊。記得在山腳小鎮多買些雞鴨魚肉,等我回來,晚上咱們一家人好好撮一頓……”

南北小和尚為難道:“我和東西都沒錢啊,師父你有?”

白衣僧人瞪眼低聲道:“到了北涼,姓徐的能不管飯?大不了你們去那個叫逃暑鎮的地方,扯開嗓子自報名號,就說是我李當心的閨女和徒弟!”

小和尚追問道:“如果不管用,咋辦?”

白衣僧人沒好氣道:“那你上山後就去姓徐的茅屋菜圃,偷摘幾根黃瓜,涼拌。”

小和尚摸了摸自己的光頭,唉聲嘆氣。

白衣僧人緩緩起身道:“自己看著辦就是,師父要趕去給那小子送行一程,離陽北莽兩朝皆滅佛,唯獨北涼敬佛,若這就是天理難容,那貧僧無禪,倒是要好好念一次禪了。”

小和尚緊張萬分道:“師父,跟徐鳳年見著了面,一定要和氣啊。他人很好,對了,師父你這次下山沒有帶那把磨好的菜刀吧?要是帶了,晚上做飯切菜,我要用的,師父你就別帶了。”

白衣僧人揮了揮袖子,一掠而起,到了數十丈高度後,向天空步步走去。

一步一蓮花。

李當心自言自語道:“徒弟啊,成佛這種事情,你就算了。師父在行。”

這一日,北涼高空,宛如一座懸天蓮池。

之後更有蓮上坐佛。

※※※

在距離河州邊境還有將近百裏的天空,白衣僧人追上了禦劍東去的年輕藩王。

徐鳳年停下疾速飛掠的壯觀劍陣,問道:“禪師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