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新舊先後

三百名禦林軍侍衛同時按住刀柄,哪怕先前刑部高手被年輕藩王一招擊退,擺出了要硬闖欽天監的架勢,但是這三百披輕甲佩金刀的趙室精銳,仍然沒有立即抽刀殺敵。

這當然並不意味著禦林軍是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更不是禦林軍脾氣有多好,如果換成其他任何一個人站在門口,身負密旨的三百禦林軍,早就沖上去大開殺戒了。

但是,眼前不知為何沒有身穿藩王蟒袍的年輕人,畢竟是手握三十萬西北鐵騎的大將軍徐驍之子,更是與曹長卿鄧太阿齊名的武道大宗師,僅論江湖聲勢,恐怕還要超出其余兩位陸地神仙一籌。

誰先抽刀誰先死,道理就這麽簡單。

刑部供奉給人打飛了,禦林軍副統領只好硬著頭皮頂上位置,這名身形魁梧的大內絕頂高手,腰間懸佩著一把“永徽天字號”禦制刀。

先帝在位時期,宮廷大匠耗時五年才陸陸續續鍛造出十八柄,其中最早三柄都珍藏於大內,先帝只有身披金龍大閱甲參與狩獵的時候,才會懸佩其中一柄。到永徽末年為止,除了禦林軍正副三位統領被賜下三柄,永徽天字十六、十七和十八號,按照規矩,禦林軍統領的官位不會世襲罔替,但是金刀會“世襲罔替”,也就是說只有坐上這三個位置才有資格佩這三把刀。大柱國顧劍棠、蜀王陳芝豹、棠溪劍仙盧白頡,以及剛剛赴京上朝的吳重軒,離陽王朝先後四位兵部尚書,各自獲賜一柄,得以私藏傳世。四征四鎮八位大將軍中,除了吳重軒,只有征北大將軍馬祿瑯獲此殊榮,但是這五把“徽字刀”,具體字號分別是多少,無人得知。

當今天子登基後,下令按照永徽天字刀仿制了近五百把新禦刀,親自命名為祥符大業刀,簡稱大業刀,刀鞘清一色為木質蒙金桃皮鞘,護手為橢圓形的鐵金鏤空盤,內有三條可以移動的玉龍,惟妙惟肖,舉手提刀時,敲擊如龍鳴,可謂巧奪天工。

禦林軍侍衛副統領深呼吸一口氣,口氣不再像先前刑部倒黴蛋那樣死板僵硬,沉聲道:“北涼王,請不要讓我們為難。”

按刀而立的徐鳳年默不作聲,沒有抽出那柄鑄造極早的普通老式涼刀,而是輕輕叩指一彈刀柄。

如同北涼鼓響。

能夠當上離陽趙室的禦林軍副統領,自然不會是貪生怕死之輩,這名魁梧男子灑然一笑,有了幾分既食君王之祿便為君王慷慨赴死的意氣,大概是心知必死,沒有往年在皇宮天子身側當差的古板,看著眼前這個西北藩王,爽朗笑道:“舊東越鄉野武夫楊東坪,十二年前入京擔任禦林軍侍衛,算來已經遠離江湖十二年,此生最後一戰,能夠跟北涼王交手,不枉此生!”

說完遺言,楊東坪抽出那把不知自己戰死後會交給誰的永徽天字十七號禦刀,大聲道:“迎敵!”

三百柄祥符大業刀,整齊出鞘。

楊東坪率先持刀前沖,怒吼道:“隨我退敵!”

一瞬間,楊東坪在內的二十名禦林軍先後撲殺而來。

除了維持欽天監正面大門外的陣型厚度,一百名禦林軍侍衛沒有挪步,其余侍衛都向北涼王和楊東坪那座戰場的左右兩翼掠去,顯然不但要阻擋年輕藩王的前行之路,連退路也要攔截。

兩百余禦林軍侍衛身形極快,一時間欽天監大門外如同一群蝴蝶絢爛飛舞,讓結陣位於大門內的李家甲士都感到眼花繚亂,更有一陣寒意透骨,捫心自問,在這種氣勢淩厲的圍殺中,尋常高手當真能僥幸存活下來?

身先士卒的楊東坪每一步都在街面上發出沉悶震動,他不敢躍起當頭劈下,面對北涼王這種自己實力懸殊的大宗師,空當太多,注定是一招斃命的下場,哪怕是頗為自負的一品金剛境楊東坪,也僅是挑選了最為保守的招式,刀作劍用,刀尖直刺北涼王胸口,且這一刀並未使出全力,留下三四分氣機以備後患,萬一不敵,拼著受傷也要逃出生天,絕不能讓北涼王一招得手。雖然楊東坪遠離中原江湖十多年,名聲不顯,但是他在珍藏有無數武學秘笈的皇宮大內一日不敢懈怠,武道一途,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天賦根骨都算出眾的楊東坪,在這十多年中更是耐住寂寞,並不在意指玄高手的虛名,而是把金剛境界修為鍛煉得無比堅實,眼下這一刀,融會貫通了數種不傳世的絕學,又曾經接受過前任司禮監掌印韓生宣的指點,這一刀幾乎達到了返樸歸真的大成境界,沒有任何多余的磅礴氣勢,樸實無華,氣息內斂。

楊東坪即便不敢絲毫輕視當今天下的新宗師,但是他很快就發現自己多年沒有與頂尖宗師生死相向,一旦遇上了北涼王這個級數的人物,些許的紕漏,足以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