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俠客行(一)

在到達關外那座新城之前,八百鳳字營輕騎這邊出現一個讓人啼笑皆非的小插曲。

氣勢洶洶的都尉袁猛快馬來到馬車旁,對充當馬夫的年輕藩王稟報道:“王爺,斥候回報西北一裏外,有六十余名身帶刀劍的江湖武人,分作兩撥打打殺殺的,正往這邊飛奔而來,是否需要末將帶人阻攔?”

徐鳳年愣了一下,笑問道:“是幫派之間的江湖恩怨,還是醉翁之意在我?”

袁猛咧了咧那張血盆大口,殺氣騰騰道:“管他娘的,反正兄弟們憋得慌,就拿他們打打牙祭下酒菜了!”

徐鳳年擺手道:“算了,我們繼續趕路便是,只要他們不湊近就都別理會。”

看到這員邊關驍將出身的壯年都尉好像有些不情不願,徐鳳年用馬鞭指了指前方不遠處的於新郎,笑道:“沒架打皮癢是吧,這位王仙芝的大徒弟,夠不夠你出汗的?”

袁猛悻悻然道:“那還是算了,和氣生財,和氣生財嘛。”

只不過事態發展讓那位憋屈的袁都尉很是欣慰,那兩撥江湖魚龍要死不死撞向了八百白馬義從的長蛇陣線,袁猛當然看得出是為首那幾人有心要牽引禍水,試圖要把水攪渾以便脫身,其中一位身上血跡斑斑的年輕刀客率先掠過了數騎白馬義從的頭頂,落在緩緩前行的騎軍右側,有他帶頭,稍後幾位都齊齊腳尖踩低,身形輕盈地翻過人墻。若僅是如此也就罷了,可某些個輕功稍遜一籌的,總不能繞到這隊輕騎後頭然後再跑路,猶豫了一下,不知是誰硬著頭皮嚷了句“軍爺們讓讓,借過借過”,然後五六個不要命的家夥愣是想要從騎軍隊列中穿過。本就脾氣暴躁的袁猛在先前有人“太歲頭上動土”,其實就已經怒火中燒了,只是回頭見自家王爺不動如山也就強行忍了,結果這幫兔崽子得寸進尺地想要幹擾兵馬行軍,頓時歪頭狠狠吐了口唾沫,低聲罵娘一句,扯開嗓子怒吼道:“擡弩!膽敢近身十步內,殺無赦!”

騎軍並未停馬,繼續前行,但是幾乎一瞬間,所有輕騎就擡起了輕弩。

一根根弩箭在日光照耀下,熠熠生輝,頓時讓所有江湖人感到遍體生寒。

那些沖在最前頭的江湖草莽頓時嚇得停下腳步,紋絲不動,大氣都不敢喘。除去最先憑借不俗輕功躍過輕騎人墻的右側五人,其余都被阻擋在這支騎軍左側,涇渭分明。

一名青衫提劍的中年男子顯然江湖經驗要更為豐富,不但示意身旁身後不要輕舉妄動,而且還第一時間扭轉手臂到身後,擺出向騎軍示好的背負劍式,望向最像將領模樣的袁猛,朗聲道:“這位將軍,在下乃是南詔太白劍宗章融謙,正與江湖同道追捕十二名橫行無忌的歹人,若是沖撞了將軍車駕,還望恕罪!”

當著北涼王的面給人尊稱一聲將軍的鳳字營都尉,頓時就臊紅那張大黑臉,這馬屁算是徹底拍到馬蹄子上了,袁猛怒斥道:“去你娘的將軍!老子只是個從六品的都尉!嘴上抹油,一看你這姓章的就不是啥好鳥!”

自稱太白劍宗章融謙的中年儒雅劍客有些難堪,混江湖說到底就是混一張臉皮,六十好幾個江湖中人都豎起耳朵聽著,結果給那個不識擡舉的騎軍都尉罵成不是好鳥,作為南詔白道武林上能坐前十把交椅的江湖大佬,修身養氣的功力再深,此時也沒那熱臉貼冷屁股的定力了,只是面對接近千人的大隊騎軍,而且一看就是那種精銳彪悍的北涼邊軍,章融謙作為過江龍,也沒膽子跟地頭蛇較勁,尤其是在北涼地盤上跟北涼邊軍扳手腕,章融謙就算武功再高,有三頭六臂也不夠人家砍瓜切菜的。所以章融謙就只是冷著臉,沒有還嘴回罵。

一位先前被章融謙咬住身形沒能躍過輕騎人墻的錦衣老者,雖然身負重傷,腰部更是給刺出個血流不止的窟窿,仍是滿身兇悍氣焰,此時背對那支涼騎面朝五十多名江湖仇家,陰惻惻道:“章融謙!你這道貌岸然欺世盜名的南詔頭號偽君子,好意思說我們是歹人?!咱們少主不過是揭穿了你早年殺兄弟奪秘笈以此上位的老底,真有本事,就來殺人滅口嘛!”

一名衣裳勝雪懷抱一架鮮紅琵琶的曼妙女子柔聲道:“邪門歪道,任你巧舌如簧,人人得而誅之。”

那個低手捂住腰部傷口的老人嗤笑道:“呦,淮南道飄渺山大橫峰的柳仙子發話了,哈哈,也就是歲月不饒人,否則你柳烘霞這樣的狗屁仙子,老夫年輕時候,沒在大床上壓過五十個,那也有三十個!至於你師父飛蟬仙子,那個靠著駐顏有術就喜歡在各地拋頭露面混臉熟的老婆娘,當年老夫那可是瞧都瞧不上眼的!不就是靠著與好些個老頭有露水姻緣,才在徽山大雪坪十八人裏占了個最靠後的位置嘛,她還真當自己是多牛氣的人物了?軒轅青鋒殺了我們宗主,咱們恨歸恨,但說到底還是服氣的,她那是靠真本事,能一人殺掉宗主在內的六大高手!但你們這幫狗男女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