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領命

一行人沿著登城道走上新城北面墻段的走馬道,其中有北涼經略使李功德,這位原本在陵州養尊處優的文官領袖,昔年號稱北涼道做官第一人的老人,在擔任新城總督後幾乎事事親歷親為,以至於瘦了將近二十斤,雖有疲態,但是有著枯木逢春一般的精神煥發,精神氣不比年輕人遜色。李功德這半年來幾乎不怎麽穿官服,倒不是經略使大人半點都不講究封疆大吏的派頭了,而是這只鐵公雞真是心疼更換官服的銀子,到後來就幹脆便服示人了,據說靴子都換了十幾雙,也從華而不實逐漸變成價廉物美的靴子,怎麽結實怎麽來。

今天李功德倒是穿上了正二品繡錦雞補子的公服,與武將中品秩最高的北涼騎軍統領袁左宗,一左一右走在年輕藩王身邊,除了這兩位領銜文武官員的北涼重臣,陣容堪稱龐大,除了北涼都護褚祿山需要盯著虎頭城以北的邊境動靜,以及燕文鸞和陳雲垂這兩位步軍老帥因為葫蘆口百廢待興,也沒有露面,其余像兩位騎軍副帥何仲忽周康,步軍副帥顧大祖,涼州刺史田培芳,新任涼州將軍石符,有擔任幽州境內軍政一把手的刺史胡魁和幽州將軍皇甫枰,都出現在今天的墻頭,龍象軍有李陌藩露面,流州有陳錫亮和那個對外用化名的流州將軍寇江淮,幽州方面還有騎軍主將郁鸞刀,一手打造出葫蘆口戊堡體系的洪新甲,在葫蘆口一役中贏得“快刀”綽號的實權將軍曹小蛟,正是這個毀譽參半的武將率四千騎聯手郁鸞刀,徹底堵死了北莽大將軍楊元贊所在親軍的退路,更是曹小蛟親手割下了楊元贊的頭顱。

城墻頂部有名副其實的走馬道,北面外側垛墻已經完工,內側俗名睥睨的女墻也即將收尾,接下來就是建造位於北城正門之上的墻上城樓。徐鳳年站在一處垛口望向北方,從這裏往北一直延伸到懷陽關柳芽茯苓防線,都是便於騎軍馳騁的平坦地貌,何仲忽的左騎軍和錦鷓鴣周康的右騎軍便駐紮在其中,在徐驍和李義山最初的設想裏,北莽一旦攻陷虎頭城,這兩支北涼關外主力騎軍將是戰損最重的兵馬,但是因為涼莽第一場大戰左右兩翼戰場,流州青蒼城和幽州葫蘆口,北莽傷亡慘重不說,還沒能站穩腳跟,這就導致兩支總計七萬余的北涼騎軍竟然破天荒地沒有出現傷亡,這也是北涼跟北莽打第二場大戰的真正底氣所在。

徐鳳年一心兩用,一邊聽著李功德仔細講述新城進程,一邊思考接下來的騎軍調動,當初為了守住流州給北涼贏得橫向的戰略縱深,在徐驍手上擴建龍象軍,要求盡量不影響戰力的前提下從一萬人馬增加到三萬,邊關騎軍不可能憑空多出兩萬人,自然是從左右騎軍中抽調精銳,其實已經不可避免地減弱主力邊騎的戰力,問題是現在三萬龍象軍在青蒼城外幾乎打沒了,流州當然絕對不能舍棄,甚至在未來幽州無戰事的新形勢下愈發重要,怎麽辦?武道大宗師徐鳳年能夠以意氣作劍,但陸地神仙也不是那種可以撒豆成兵的真神仙,就只能繼續從何仲忽和周康手中要人,不但龍象軍要人,寇江淮這個立下大功的流州將軍也要組建自己的嫡系兵馬,郁鸞刀的幽州騎軍更是於情於理都需要補充,如此一來,不說脾氣火暴的錦鷓鴣周康,就算是極好說話也願意顧全大局的何仲忽,也憂心忡忡地私下找到他這個北涼王,言下之意,是左騎軍可以給人,但只希望別讓左騎軍傷筋動骨打斷腿,曹嵬要兩千人也就罷了,寇江淮和李陌藩這兩個流州軍大佬那真是獅子大開口啊,一個要八千,一個要一萬五!還得是精銳老卒!何仲忽當時苦笑著跟徐鳳年自嘲一句,我這把老骨頭全拆了也填不飽兩位將軍的胃口啊。至於同為騎軍副帥的周康,更是油鹽不進,連寇江淮李陌藩的面都不肯見,直接放話出去,只有老命一條,右騎軍一兵一卒都別想帶走!

在這件事情上,整個北涼其實只有三個人能說話,都護府的褚祿山,梧桐院的徐渭熊,再就是徐鳳年。其余即便“功高震主”如春秋老將燕文鸞,作為步軍大帥,肯定不會摻和騎軍軍務,尤其是這種極為敏感的大規模變動。顧大祖作為天下形勢論的開山祖師爺,原本雖然身在步軍,但根基不深也有好處,可以建言一二,但是在當時虎頭城失陷後那場關於“是戰是守”的動蕩中,與整個邊軍主戰派交惡,和周康更是撕破臉皮,就只差沒有大打出手而已。袁左宗不論是在徐家的身份,還是在北涼軍中的位置和威望,也算屈指可數可以說話的人物,可惜袁左宗對此事始終閉口不言,表面上這跟他當下忙於整頓一萬大雪龍騎和兩支重騎軍很有關系,但是徐鳳年心知肚明,袁左宗是在顧忌那個戰後保持沉默的褚祿山。而徐渭熊就算想說,徐鳳年卻不想她來開這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