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章 南渡北歸時(第3/4頁)

眼眶布滿血絲的趙珣雙手抓住那條手臂,但是雙手無力,徒勞無功。

徐鳳年就這麽提著趙珣走出船艙,來到欄杆附近,高高舉起,將這位靖安王砸入水中。

丟擲力道之大,在廣陵江水面上激蕩出一大片水花。

這已經是趙珣第二次淪為落湯雞了,上一次是靖安王世子殿下的時候,在春神湖。這一次已經是貴為藩王,換成了在廣陵江。

真名本該是舒羞的女子,戴著那張自己精心打造的生根面皮,她站在不遠處,嘴角鮮血流溢,不敢正視徐鳳年,顫聲道:“世子殿下……”

突然意識到這個年輕人已經不再是那個世子殿下,舒羞匆忙輕聲道:“王爺,舒羞這些年沒有對不起北涼,陸詡離開青州的消息也是奴婢傳遞給拂水房的,奴婢只是……只是沒有……”

說到這裏,她已經說不出一個字。

當她等了片刻,並沒有等到那位北涼王痛下殺手,然後她擡起頭,只看到他舉目遠眺,視線投注在了一艘尤為巍峨的黃龍樓船之上。

她一咬牙,躍身跳入江中。

徐鳳年根本沒有理睬舒羞的舉動,一閃而逝。

腳底下那艘船頓時向下陷去丈余!

廣陵江面大浪掀動,轟然作響,動靜之大,連附近一艘樓船都開始搖晃不止。

約莫兩百丈之外的樓船上,一向很少出現在水師視野中的白衣男子,那位名動天下的蜀王,站在了船頭,手中倒提著那杆世間名槍第二的梅子酒。

大江之上,一道身影出現在猶然高出樓船的空中。

陳芝豹手腕一抖,長槍梅子酒,雖是以槍尾做槍頭刺向空中,但是暫時作為槍尾握在陳芝豹手心的槍頭,已是青轉紫。

以這艘樓船為圓心,百丈之內的江面,如同百條蛟龍共同翻搖,江風並不顯著的今日廣陵江,憑空出現一波波滔天大浪。

而陳芝豹槍尖所指的高空,雲霄破開一個窟窿,日光透過其中灑落在大地,形成了一道肉眼可見的巨大光柱。

眨眼過後,陳芝豹手中梅子酒由豎變橫,不但如此,中間那段槍身抵住了手臂。

一柄過河卒,就那麽砍在梅子酒上。

短暫的寂靜無聲過後,是陳芝豹所處的這艘巨大樓船再無樓,甲板上所有建築都被向四周撞出的那股磅礴氣機,瞬間拍爛炸碎。

過河卒向下壓去。

陳芝豹和梅子酒紋絲不動。

但是已經破碎不堪的樓船雪上加霜地向下沉,就像一艘急速漏水的沉船。

很快廣陵江上已經看不到樓船的蹤跡,陳芝豹就像只是站在水面上,橫槍而立。

四周那些青州水師的黃龍戰船搖晃著向後滑去,就近幾艘作為水師主力戰船的艨艟尚且有翻船跡象,更別提體型更小的露橈先登等船,直接就是倒扣在了廣陵江面上。

陳芝豹臉色如常,看向百步外已經空蕩蕩的江面,手腕輕旋,終於第一次正常持槍對敵,梅子酒的槍身青紫兩氣縈繞,在日光下那槍尖如同七彩琉璃。

白衣兵聖的袖管已經破碎不堪,而且先前在那柄過河卒如同山嶽壓頂的撞擊之下,抵住梅子酒的手臂也已經微微滲出血絲。

陳芝豹視線所及的地方,是徐鳳年站在江面之上,懸掛在腰間右側的北涼刀依舊不曾出鞘。

當今江湖,已經知道新涼王徐鳳年真正的殺手鐧,是左手刀,所以當他僅是右手拔出左腰佩刀的時候,就意味著真正意義上的生死之分,還在下一刻。

陳芝豹平淡道:“我沒有想到。”

他遠遠沒有傷及根本,徐鳳年更是如此。

但是既便如此,兩位武道大宗師的初次交手,那艘黃龍樓船被徐鳳年僅僅一擊,就輕而易舉地硬生生壓入了水下。

將一艘浮在江面上之黃龍巨船全部打入水底,需要多大的威勢?

在旁觀戰?隔岸觀火?拍手叫好幾聲,指點江山幾句?

狼狽不堪的青州水師沒有失心瘋,四散逃命,救人都已經顧不上了。

白衣飄搖的陳芝豹笑了笑,“等你恢復巔峰,等我躋身聖人,再戰不遲。當然,你要是能先行一步,我不會逃。換成是我比你快的話,你也逃不掉。”

徐鳳年沒有說話。

這位新涼王只是用出鞘的左手刀告訴白衣兵聖,有些事,你陳芝豹說了不算。

這一日的廣陵大江,上下百余裏的浩淼江面,如有兩尊天庭巨人舉錘擊水,天昏地暗。

後世有野史記載,廣陵江這一日海水倒灌。

一襲白衣盤腿坐在一條隨波起伏的破碎船板上,那杆梅子酒隨意擱置在膝上,江上清風拂面,江面趨於平靜,衣袂翩翩,讓這位用兵如神的蜀王更似神仙中人。

他心口稍稍向左偏移寸余,鮮血淋漓。

陳芝豹雙手輕輕放在梅子酒上,無悲無喜,擡頭望向天空,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