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 以一換五百(第2/4頁)

雖說種檀事前與父親種神通還有小叔種涼有過一場議事,認為流州險峻形勢不允許北涼出動兩萬騎來堵截,而兵力一旦少於兩萬騎,那麽種檀的一萬騎軍和即將動身趕赴戰場的近萬爛陀山僧兵,就在流州以西的任何戰場上穩穩立於不敗之地,但是種檀從來不覺得沙場上有什麽必然之勢,西京朝堂上那場君臣問答,女帝陛下當著滿殿重臣的面對這位年輕人贊不絕口,種檀言語不多,自稱“並無出眾之處,用兵唯有謹慎”,這不僅僅是照顧柳珪董卓那些“敗軍之將”的顏面,更多是種檀調兵遣將的真實寫照。

種檀自言自語道:“只要讓我出了這密雲山口,任你徐鳳年在流州有翻雲覆雨的手腕,也無關大局了。不過就算你有這份魄力趕來堵截,又當真能攔得住我?”

雖然臨近出口處,尚有一段路程,前方馬欄子最近一次傳遞回來的軍情也不曾有異樣,但是種檀突然眯起眼,下達了一份莫名其妙的軍令,“三千先鋒騎,換馬!披甲!”

種檀一馬當先,向前沖殺而去。

若是山口外沒有北涼騎軍守株待兔,那就當做一場演武好了。

※※※

兵法上向來有半渡而擊一說,因時因地而異。

一名年輕儒雅的騎將擡起手臂,身後兩鎮六千騎驟然而停。

他擡頭眺望約莫三裏地外的密雲山口,他身後六千人馬都風塵仆仆,流露出疲憊神色,一人雙騎,人馬皆疲,照理說這種形勢下的騎軍,沒有小半個鐘頭的休憩整頓,戰力絕對恢復不到巔峰狀態。一匹天底下最好的神駒,大概能夠一天奔出三百裏。所謂的六百裏加急甚至是八百裏加急,那都是用驛站輪番換馬和驛馬撞死人不計罪的巨大代價換來的,事實上決定一支騎軍速度的真正關鍵,是騎軍最次一等戰馬的體力,那些名垂青史的長途奔襲騎戰,都建立在害馬慘重的前提上,簡單說來就是不斷活活跑死腳力孱弱的承重副馬,以此保證戰馬在戰場上的體力和沖擊力,否則一支兩三次沖殺就筋疲力盡的騎軍,如何能夠對敵軍造成殺傷力?

這次奔襲西域,北涼都護府和流州刺史府的既定方略,都是要求他和另外一支騎軍盡力聯手堵截種檀萬騎,進而迫使此人身後爛陀山僧兵越晚進入流州青蒼主戰場,所以歸根結底,這場阻截戰不求戰果大小,不過是盡量為郁鸞刀部騎軍的孤軍深入和主力龍象軍贏取時間,很好打,但也很不好打,保守的打法,就是不理睬爛陀山步卒僧兵,只需要跟種檀的開路騎軍糾纏不休,如此一來,任務就算完成。可是在兩支騎軍並駕齊驅的途中,他提出了一個風險極大的想法,一個導致兩支騎軍都很不好打的激進方針,他本以為那個綽號曹矮冬瓜的年輕人會斷然否決,會搬出“以大局為重”這個說法,但是那個還是第一次與他並肩作戰的年輕北涼騎將,竟然二話不說就答應下來,不但如此,還主動擔負起更為“送死”的任務,理由是他曹嵬麾下人馬更多、而且他曹大將軍行軍打仗的本事也大些,這讓他哭笑不得的同時,也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他當年在廣陵道,習慣了獨力挑起所有擔子,習慣了數萬甚至十數萬大軍生死全部系於一身的沉重。

這場仗,還沒打起來,就讓他感到很陌生。

他謝西陲轉頭望向那些隸屬於臨瑤鳳翔兩座軍鎮的騎軍,下意識伸手握住那柄前不久才到手的戰刀,第六代徐刀。

許多事情許多細節,他也是真正到了西北進入邊軍之後才開始了解,比如手中戰刀,原來涼刀開鋒有兩次的講究,一次是在工坊磨刃,一次是在沙場殺人飲血,否則那把戰刀,如果僅有前一次,那就稱不得涼刀。

謝西陲笑了笑。

北涼寒苦,可窮講究真多。

不過他喜歡,很喜歡。

他身後這六千騎,“來路”復雜,既有原先在兩鎮割據稱王的強悍馬賊出身,也有為了戶籍而上陣搏殺的流州難民青壯,還有那個叫柴冬笛的婦人拉攏起來的西域流騎。

準確說來,跟他謝西陲一樣,相對與北莽蠻子身經百戰的北涼邊軍,都是雛兒,人是如此,新配發的腰間涼刀更是如此。

割下北莽蠻子的頭顱為刀染血開鋒,比起為那些水靈的胭脂郡婆姨破瓜,一點不差!

這個說法很粗糲鄙俗,更不知最早是從誰嘴裏傳出。

雖說師從西楚曹長卿卻出身於市井巷弄的謝西陲,自然還是很喜歡。

謝西陲的軍令一條一條精準傳達下去,將六千騎按照來源分作三部,以出身最正的兩千五百騎兩鎮騎卒作為先鋒,對出現在密雲出口外的種檀部騎軍展開沖鋒,沖突敵陣,得利則全軍齊進,未能得利,只要穩住陣腳,讓北莽騎軍無法成功在山口外鋪展陣型,便小戰既退,第二支流民千騎替補而沖,繼而換做柴冬笛部兩千騎軍,更退叠進。他親自率領五百龍象軍精銳在旁壓陣,一旦北莽騎軍出現破陣而出的跡象,謝西陲就會讓那五百死士精騎,就算戰死,也要用自己屍體堵住密雲山口的出口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