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章 劍開雲海

徐鳳年陳天元那一桌之外,心情最為復雜的人物,肯定是蛤蟆臉薄唇女子這些心高氣傲的年輕人,他們若是在離陽一州之內,毋庸置疑,俱是頭等風流,可這人就怕貨比貨,就像那名背負琵琶的冷艷美人,不管她在淮南道江湖有多少裙下之臣跟風之徒,真正走入更大的江湖,有幸接觸到一品四境的頂尖武夫這些“天上風光”,都會心虛。對於太白劍宗的年輕謫仙人,遠在天邊之時,作為年齡大致相當的江湖子弟,既有驚艷,又有質疑,更多是艷羨,當下冷不丁換成了近在眼前,就更是百感交集,覺得對方高不可攀,難免自慚形穢,又奢望能夠言語攀談一二。

他們心知肚明,自己更多是靠宗門靠師父才得以風風光光走江湖,但是陳天元截然不同。

據說北莽有人曾一人即宗門,那麽在短短一年內連破二品、金剛和指玄三境的陳天元,也遜色不多了。

這位在同齡人中一騎絕塵的年輕劍客,是有資格與他們的靠山平起平坐的,至於前程,更是不可估量,離陽江湖公認四小宗師之中,無疑以陳天元未來成就最高!

到底有多高?可能是劍甲李淳罡和涼王徐鳳年有多高,陳天元就有多高。

蛤蟆臉向那位綽號響當當的馮宗喜小聲問道:“師父,這位太白劍宗的年輕人,如今武道修為真的進入指玄境了?”

身材矮小卻獨具氣勢的拳法宗師點頭道:“應該不假。”

薄唇女子眼神熠熠,秋波流轉。

她怎麽想不到那個貌不驚人的青衫男子,一眼斜斜瞥過就不願再看第二眼的家夥,正是心目中的未來天下劍道領袖人物。

落差很大,但驚喜也很大。

雖說陳天元不是傳聞中的李淳罡第二,最不濟看上去就並非風流倜儻之人,但只要他的劍道天賦沒有太大水分,就足以讓她心甘情願地竭力依附。

馮宗喜小聲笑道:“長風,借此機會,跟你說一樁秘事,你可知為何天下劍道登頂之人,往往能夠成為那一代江湖的天下第一人?”

竇長風嘿嘿笑道:“師父請說,徒兒洗耳恭聽著呢。”

馮宗喜緩緩道:“習武之人萬萬千,拋開三教中人不言,就是世間劍士最重氣數,此消彼長,都在爭個一枝獨秀。說到底,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竇長風似懂非懂。

坐在縹緲峰陸節君身側的薄唇女子柔聲問道:“是不是就像陸地神仙的人數,都有定數。”

身負指玄秘術的陸節君微笑點頭。

竇長風哦了一聲,“那跟官場差不多嘛,六部尚書,六把交椅,一個蘿蔔一個坑。”

雙鬢霜白的雪廬槍聖低頭喝茶,扯了扯嘴角,滿是不屑。

竇長風小心翼翼問道:“師父,我去謫仙人那一桌坐坐?嘿,就當沾沾仙氣了。”

馮宗喜嗯了一聲。

這位蛤蟆臉屁顛屁顛一路小跑過來,十分熱絡地說道:“在下竇長風,能否與……”

陳天元根本就沒有理睬這位離陽江湖新評十大公子之一的俊彥翹楚,直接轉頭望向馮宗喜。

他先前幾乎與這個姓竇的同時看到樊小柴,竇長風的那副嘴臉,陳天元都清清楚楚記在心頭。

與縹緲峰陸節君同樣在大雪坪躋身前列席位的拳道宗師馮宗喜,心底對於這名風頭一時無兩的晚輩有些不悅,但是臉色如常,只不過卻也沒有按照陳天元的意思,把熱臉貼冷屁股的徒弟竇長風喊回原位。竇長風天資平平,性子更是不堪,馮宗喜既然能夠達到今日武道高度,加上需要常年奔波在外,少不得與三教九流打交道,自然早早練就了火眼金睛的識人本領,只不過竇長風是位身世顯赫的世家子弟,出身嫡房卻非長子而已,家族供奉更是一位退出江湖隱姓埋名的前輩宗師,早年曾經有恩於馮宗喜,竇長風這才成了這位中原神拳的得意弟子。況且馮宗喜這輩江湖人,最重臉面一事,講究人敬我三分我敬人一丈,只喝敬酒不吃罰酒,陳天元雖說名聲極大,與龍虎山齊仙俠、武帝城江姓打潮人、金錯刀莊主並稱為新武評四小宗師,可是馮宗喜還真不怵這位宗門遠離中原的年輕謫仙人,退一萬步說,他身邊還有宗門勢力盤根交錯的陸節君,更有大雪錐槍下唯死人的李厚重,因此馮宗喜豈會自降身份向一位晚輩示弱,傳出去後他還怎麽混江湖。有師父撐腰的蛤蟆臉竇長風頓時心思大定,既然拉攏不了這位太白劍宗的天才劍客,那麽借勢踩上幾腳,毀掉一位江湖名聲還要在自己之上的家夥,天大的美事一樁啊。

一襲青衫的陳天元緩緩站起身,臉色平靜,“今日起,我佩劍更名為木柴。”

這句話,顯然只是向樊小柴一人而說。

徐鳳年忍住笑意,瞥了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