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八章 李義山(第2/4頁)

第三次便是徐驍的封王最早,就藩最晚。

前兩次世人不曾深思的關鍵手,離陽帝師半寸舌元本溪冷眼旁觀,因為他樂見其成,他效忠的趙室想要真正讓一家太平火報天下太平,務必要讓那些“百年國,家千年”的高門豪閥“樹挪而死”,想要讓他們在兩大藩王極有可能一語成讖的威脅恫嚇下,乖乖轉入天子眼皮底下的離陽京畿,與科舉士子一樣“天下英傑,盡入我趙家甕”,同時以絕後患,既能防止失去根基的各國余孽起兵反復,又能保證離陽一鼓作氣北征草原的時候,徹底沒有南邊的後顧之憂。只可惜在這個時候,變故橫生,徐驍大軍西行尤為緩慢,一路賞景,在薊州甚至停步逗留了足足一個月,當元本溪和離陽朝廷意識到情況不對勁的時候,便讓擔任兵部尚書的大將軍顧劍棠麾下頭號猛將,駐軍於江南道的蔡楠率軍一路奔赴,試圖截下那支突然向西北方向聚攏的遺民洪流,逼迫其掉頭東遷進入太安城。蔡楠部大軍因為騎軍規模不大,加上對西北地形極為陌生,最終還是沒能攔下那股浩浩蕩蕩的春秋遺民。

當時世世代代戊守邊關抵禦草原馬蹄的薊州韓家,正因為那次按兵不動,才導致之後的滅門慘禍,那位身為張巨鹿的授業恩師以及老丈人的離陽老首輔,雖說與薊州韓家確實有私人恩怨,可要說是因為老首輔一人導致一個世代忠良的龐大家族就此覆滅,既高估了那位位名義上極人臣讀書人的朝堂分量,也低估了老首輔的讀書人風骨,實則真相是離陽朝廷不敢明面上,遷怒已是天高皇帝遠的北涼邊軍,就只能拿臥榻之側的薊州韓家開刀,除此之外,便是順勢讓同為春秋功臣的楊慎杏帶兵入駐薊州,加上蔡楠屯兵北涼道邊境,竭力壓縮北涼鐵騎的退路余地。

這局棋,四名謀士分坐中原四方,擔任國手,聯袂挽袖落子。

最終,需要從棋盤上撚起棋子之人,便是那位莫名其妙前往北莽的北涼世子殿下。

書房內,唯有書香清淡,一男一女陷入長久的沉默。

徐鳳年壓抑下內心的浮躁,盡量心平氣和道:“東越駙馬王遂,是不是納蘭右慈的棋子?”

女子瞪大眼眸,臉上的錯愕神色並非作偽,好奇問道:“難道李先生沒有對王爺提及?”

徐鳳年內心震動,但是面無表情道:“不曾。”

這位納蘭右慈的婢女何其聰慧靈犀,頓時洞悉玄機,恍然大悟道:“原來李先生去世之時,已是反悔了。”

她歪斜著腦袋,“既然李先生臨終前改變初衷,不願你挑起這副重擔,王爺你又為何如此執著?”

徐鳳年直截了當沉聲道:“北涼處處在死人,我沒有時間跟你廢話!”

她瞥了眼左手按住刀柄的年輕藩王,挑了下眉頭,滿是躍躍欲試的神情,“北涼戰刀一向被中原兵家稱為豪壯徐樣,言下之意,即是世間戰刀,莫不模仿徐刀,王爺,能不能借奴婢瞧瞧?”

徐鳳年冷笑道:“死人提得起刀?”

她佯裝驚恐地摸著自己胸脯,“這可不是有求於人的姿態呀,難怪我家先生說西北塞外……”

一聲突兀的砰然巨響。

這位國色天香的年輕女子背靠房門,光潔白皙的額頭之上,被一只手掌死死按住。

她嘴角滲出血絲,面面相視,她最開始嘴角還扯出一個譏諷笑意,但是當她望向那個年輕藩王的眼睛,那是一種拼命竭力克制的暴戾意味。

生死一線,她卻沒來由記得自家先生曾經笑言,怒至極點,讀書人恨不得剁掉天下所有武夫的持刀手臂,而武夫同樣恨不得剁掉全部讀書人的捧書之手。

就在她以為徐鳳年哪怕讓那個秘密埋入故紙堆也要殺她之時,一陣不輕不重的敲門聲響起,然後她便看到年輕藩王的臉色驟然變化,變出一張幹幹凈凈的溫暖笑臉,他毫不掩飾厭惡地瞥了眼自己後,松開手掌,隨手一揮將她推到一堵墻壁下,輕輕開門,她擦拭嘴角的血跡,轉頭望去,結果看到一張連她都要感到驚艷的容顏。那名同齡人女子在跨入門檻後,立即左右觀望,看到自己後,迅速從頭到他打量了一番,然後蹩腳擺出一副我什麽都沒看見的嬌憨模樣,拎了一壺茶過來的女子對徐鳳年淡然道:“呵呵姑娘說你這邊來客人了,我就幫你捎壺茶水過來。”

徐鳳年嘴角抽搐。

在藩邸內眼觀八方耳聽六路的賈嘉佳那妮子,肯定還補了一句,客人是位漂亮女子。

要不然以姜泥的性情,才懶得管你徐鳳年書房是來了位離陽天子還是北莽皇帝。

姜泥像是剛剛發現了那位杵在墻根的大活人,提了提手中的溫熱茶壺,問道:“姑娘,口渴不,要不要喝茶?”

已經擦去血跡的婢女東嶽故意攏了攏自己的衣領,咬著嘴唇,仿佛心有余悸,真是楚楚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