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第十一章(第2/3頁)

徐鳳年問道:“你爺爺身體如何,還是那麽喜歡喝酒嗎?”

童山泉輕聲道:“身子骨不比當年硬朗了,不管怎麽勸他也不聽,總說寧可少活一天也要多喝一壺酒。”

徐鳳年一語打破天機,“我看是童老伯每次都是用‘孫女你敢嫁人,爺爺就能戒酒’來應付吧?”

饒是冷性子好脾氣如童山泉,也有些惱羞成怒,瞪眼道:“幸災樂禍,可不是君子所為!”

徐鳳年揉了揉下巴,想起了幽州驛館小街跟那位年輕宦官的神意之爭,唏噓道:“君子啊,既見君子,風雨如晦。”

童山泉驀然閉上眼睛,眉頭緊皺。

徐鳳年輕聲笑道:“大概是在廣陵江打潮的時候,你就已經被盯上了。只不過這位在近年脫穎而出的練氣士,主要是找我。”

童山泉猛然睜眼,一掠而出,腰間那柄十大名刀之一的天寶鏗鏘出鞘!

一刀筆直斬落,無聲無息。

然後緩緩收刀入鞘。

徐寶藻張大嘴巴,這就沒啦?貌似這比集市上那些胸口碎大石的雜耍漢子還不如吧?

果然是江湖上二三流的女俠而已。

亭外有一秋葉從枝頭飄落而下。

徐鳳年遙遙扣指一彈。

樹葉砰然粉碎。

距離徽山和龍虎山極遠的地方,隱約有炸雷一般的聲音轟然響起。

觀海郡郡城的城頭之上,有位高冠博帶的中年書生,踉蹌後退數步,嘴角滲出血絲。

雅致風流的書生抹去鮮血,搖搖手,示意身後十數位白衣男女不用擔心,疑惑道:“難道是兩刀?刀罡一線聚集成雷,童山泉的天象境界已經如此穩固了?又如何領悟了顧劍棠的方寸雷?”

小亭內,徐鳳年起身笑道:“童莊主,不得已讓你頂缸一次,剛好兩不相欠。”

童山泉彎腰拿起那顆柿子,重新戴起帷帽,默然離開亭子。

徐寶藻望著那個離去的身影,老氣橫秋地教訓徐鳳年:“又不是做買賣,卻跟女子如此斤斤計較,傷透人心嘍。”

徐鳳年牛頭不對馬嘴地說道:“世間美人,縱馬飲酒最絕色。”

遠處,腰疊雙刀緩緩而行的女子,原本神色黯然的她嘴角悄悄翹起。

龍虎山山腳有條小溪與歙江相接連,溪上偶有竹筏飄過,溪畔有座古舊道觀,早已無道人居住修行,只是每隔一段時日便有三兩道童下山打掃。

徐鳳年帶著徐寶藻來到那座名叫青龍觀的無人道觀,推門而入,落葉堆積滿院,院內有口古井,徐鳳年找到斜放在墻角的掃帚,開始清掃落葉。

很多年後,重回故地,不逢故人。

徐寶藻瞥了眼深不見底的小井,猶豫片刻,還是不敢坐在進口上,生怕不小心一個倒栽蔥人可就沒了,她百無聊賴地站在屋檐下,看著那個男人一點點將枯黃秋葉掃成幾堆。

她心想果然是個粗鄙不堪的江湖中人,飽讀詩書的世族士子哪裏會這般熟稔勞作,琴棋書畫,風花雪月,就算負笈遊學千百裏,也有伴讀仆人跟隨伺候,總之比女子還要十指不沾陽春水。

既無佩劍也無腰玉,只是斜挎著長條粗布囊。

她又心想著跟這麽一個人遊歷江湖,挺掉價跌份的。

不過看在那幾顆柿子和那串糖葫蘆的份上,她就不跟他計較了。

徐鳳年讓她等著,說是片刻即回。

在徐寶藻就快忍不住走出院門去找人的時候,徐鳳年用袍子兜著一大兜山楂返身,徐寶藻有些懊惱,所以他問她要不要嘗嘗的時候就撇過頭,然後他獨坐在井口上,時不時丟幾顆山楂進水井。

她躡手躡腳來到他身邊,蹲在井口旁,小心翼翼探出腦袋往下邊望去,黑黑幽幽,只感到泛起涼氣。

徐鳳年拿了一捧山楂放在她身邊的井口上。

徐寶藻好奇問道:“有多深?”

徐鳳年答道:“水面到井口,大概有十個你那麽深,你要是掉下去,得爬很久。”

徐寶藻白了他一眼,然後彎曲手指,輕彈山楂,一粒粒墜入井口,只可惜聽不到叮咚聲。

沉默許久,徐寶藻受不了那份寂靜,開口道:“你為何要來這裏,都沒有人。”

徐鳳年環顧四周,輕聲道:“以前有個邋遢道士去我家,說我弟弟根骨清奇,想要帶他去山上修行。”

徐寶藻蹲得兩腿發麻,不得已只好壯著膽子坐到井口上,“那你可得小心些,我爹娘說不是所有道士都是善願善心,多有道貌岸然之輩。”

徐鳳年笑道:“所以我當年領著老道士進家門後,就關門放狗了。”

徐寶藻擡起頭,看著這個臉龐刻板的男人,很難想象他也會做這種事情。

徐寶藻後知後覺道:“就是這兒?”

徐鳳年點了點頭。

徐寶藻譏諷道:“那你的家世可真不咋的,給你弟弟找了個這麽個寒酸師父。不說山頂那座天師府,龍虎山大小道觀八十余座,哪一座不比這小破觀更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