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第十六章

徐鳳年瞥了眼體內氣機迅猛流轉的年輕人,江湖上有個好師父的“高二代”多如牛毛,如韋弘極這般卻也算鳳毛麟角,打趣道:“怎麽,要拿師父的名頭壓人?”

韋弘極眼神真誠,搖頭道:“不敢,也不願。”

徐鳳年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一位少俠既沒有韋弘極這份眼力,也沒有韋弘極的耐心,大踏步向前,笑聲豪邁,“韋兄,這等暴戾之徒,交由我來對付,就當為江湖除害了。”

韋弘極搖搖頭,示意不要輕舉妄動。

山巔起清風。

眾人齊齊轉頭望去,有兩人負劍聯袂登山走到觀南台上,俱是風采絕倫的風流人物。

其中一人手裏拎著那個可憐孩子,高高提起,瞪眼道:“亂扔東西也得有個度,誰丟的,站出來,我保證只打得你半死!”

徐鳳年用手指了指韋弘極,後者還來不及解釋什麽,也根本來不及解釋一二。

劍氣已至!

下一刻,距離韋弘極心口處僅一寸,懸停的劍尖輕吐青芒,瞬間撕裂衣襟。

身處鬼門關邊緣的韋弘極紋絲不動,這一次只有不敢了。

那名比之韋弘極還要皮囊更佳的年輕劍客緩緩收回劍,擡臂放入背後劍鞘,皺眉道:“不堪一擊,無趣無趣。”

還不忘伸手繞至頭後拍了拍劍柄,小聲笑道:“對不住了,娘子,下次一定替你找個湊合的對手。”

一招落敗的韋弘極額頭冷汗直流,臉色鐵青。

兩名不速之客都負劍而非佩劍,出劍之人面如冠玉,英氣勃勃,典型的北地男兒,身材高大,氣勢雄偉。只是他身邊那位斜背劍鞘的同齡侍女,雖然身材修長不輸男兒,卻尤為嫵媚動人。

僅憑他倆的賣相,闖蕩江湖就已經成功了大半。

不知何時總算雙腳踩在地面上的孩子,猛然回過神後,晃晃悠悠跑到姐姐身邊嚎啕大哭,她蹲下身抱住他,柔聲安慰。

出劍男子轉身笑問道:“清源,此處觀景悟劍如何?”

那名眉眼天然多情的女子舉目遠眺,大好河山盡收眼底,她便點了點頭。

僅出一劍就將韋弘極打入塵土的年輕劍客如釋重負,“總算沒白走這一遭。”

韋弘極在聽到“清源”二字後,滿腹憋屈頓掃一空,驚喜道:“你們是吳家劍冢當代劍冠吳霧山,和劍侍清源?!”

男子挑了一下眉頭,“你認識我們?”

韋弘極擦了擦額頭汗水,坦然笑道:“兩位劍子大名,在下如雷貫耳。”

吳霧山譏笑道:“什麽子什麽家的,那是讀書人的說頭,俗不可耐。”

名叫清源的劍冢劍侍沒有理睬任何人,徑直走到觀南台南邊崖畔,盤膝而坐,摘下劍鞘擱放在雙腿上,雙手疊放腹部,留給所有人一個奇怪背影。

吳霧山跟隨自己的劍侍向前走去,然後轉頭滿臉嫌棄道:“你們可以滾了,別耽誤我家清源悟劍。”

韋弘極欲言又止,最後只剩下苦笑。

技不如人,當受此辱。

韋弘極比起中原神拳馮宗喜的高徒竇長風之流,雖說同樣是十大公子之一,其實無論胸襟修為,都要超出許多,否則東越劍池當代宗主李白懿和幽燕山莊少莊主張春霖,還有快雪山莊的尉遲讀泉,也都不會與之相識相交。

韋弘極也沒有如何憤懣那人的禍水東引,反而向他抱拳辭行。

那個遼東扶風馬氏女子也知道輕重利害,當下整座江湖向朝廷官府伏低做小不假,可是有一小撮人,依舊能夠傲廟堂視輕王侯,不湊巧,不遠處那兩位出自“一家之學即天下劍學”的吳家子弟,就在此列。所以她沒有不依不饒地興師問罪,甚至在看到弟弟安然無恙後,也失去了對那對古怪主仆的問責心思。

須知吳家劍冢的上代劍侍,那可是名副其實的女子劍仙,真正屈指可數的武評大宗師。

新一代劍冠吳霧山和劍侍清源的劍走中原,所向披靡,無人膽敢攖其鋒芒,一路走到這地肺山,自然不是兩人當真縱橫北方劍林全無敵手,劍池李白懿雖說江湖地位和輩分極高,劍術也相當不俗,但身為東越劍池的宗主,李白懿的修為實在遠遜上一輩的柴青山和宋念卿,只不過劍池暫時青黃不接,雖然宋庭鷺和單餌衣都是罕見的劍道天才,但終究年歲尚淺,不足以承擔起一宗之主的重擔。在柴青山戰死於拒北城那場蕩氣回腸的戰役之後,徹底失去了主心骨,昔年在江湖上如日中天的東越劍池難免一蹶不振,其中艱辛困苦,恐怕只有年輕宗主李白懿自己知曉。反觀吳家劍冢,不提躋身武評前列的劍侍翠花,吳六鼎尚在,而且在從西北邊陲返回劍冢後便開始了傳說中的閉生劍關,相信只要破關而出,那就是一家同時出現兩位武評大宗師的煌煌氣象。而且當年離開劍冢跟隨那位藩王一起廝殺於北涼關外的那百騎百劍,先後兩撥人匯聚於中原,以竺煌和納蘭懷瑜兩人作為領袖,創立了生氣樓,宗門人數不破百,就已經成功躋身二十大幫派之一,是一股舉足輕重的江湖勢力,生氣樓的蒸蒸日上,無形中為本源出處的吳家劍冢助漲了聲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