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第三十一章

正當眾人打算去敲門的時候,一名衣衫潔凈素雅卻不曾佩劍的中年男子,從突然打開的側門快步走下台階,眉心有一顆細小朱痣,只見他抱拳歉意道:“實在對不住各位,我宗近期閉門謝客,恕不接納,還望諸位遠道而來的朋友海涵。”

男子應該是東越劍池負責待人接物的管事,望向眾人的視線和煦清澈,不卑不亢,分寸拿捏得極好,當然中年人也生得相貌堂堂,加上肯定也是劍道造詣登堂入室之輩,顯得格外玉樹臨風,劍池宋氏的大家風範,在一人身上便一覽無余。

王輔謐和劉婉清頓時滿臉惋惜。臉上藏不住事情的葉庚更是火急火燎,劍池別說對於亳州,早前便是之於舊東越一國,那也是極為超然巍峨的存在,但也許恰恰是燈下黑的緣故,東越本地人氏,很少有人專程趕往劍池,一方面是覺得以劍池傳承數十代人的世家底蘊,定然是不近人情的,不敢去自取其辱吃閉門羹,另一方面劍池本身的確不喜歡迎來送往的繁文縟節,劍士修行如山上人修道,皆是需要凝神靜心,試想一個熙熙攘攘人山人海的地方,如何讓人心無旁騖地習武練劍?久而久之,劍池就少有東越出身的客人登門拜訪,更多是外鄉的江湖豪客來此切磋武藝,當然了,嘴上說是切磋,其實無非是來此蹭一蹭歷代宋氏劍仙們的神仙氣,離開劍池大門後,便有資格說自己是劍池的座上賓,誰敢不敬他三分?

這些從來不在刀劍之上的“招式”,用和不用,用得不好和用得好,都會是天壤之別。

如今享譽天下的中原神拳馮宗喜馮大俠,無疑是這門學問的宗師人物,爐火純青,堪稱陸地神仙境界。

韋高巍則是馮宗喜這一脈的徒子徒孫,應該尚未達到馮大俠入室嫡傳的高度。

王輔謐最是尷尬,當初聽說恩人徐兄要遊覽劍池,他這半個東道主就想著既然滴水之恩無法湧泉相報,那麽湧泉之恩最少也要滴水相報,把姿態拿出來也是好的,哪裏想到這個“馬屁”直接拍在馬蹄子上了,以他王輔謐在扶隴郡都不太夠看的家世背景,注定沒本事讓東越劍池破例一次開門迎客。

王輔謐只能寄希望於那位揚言結識劍池李宗主的韋高巍了。

韋高巍非但沒有露餡,竟也沒有露怯,器宇軒昂大步向前,抱拳還禮道:“這位先生,晚輩韋高巍,曾有幸與李宗主一起在琵琶山並肩對敵,希望先生能夠幫忙通報一聲。”

那名溫文爾雅的管事略作思量,沒有流露出絲毫不耐煩的神色,微笑點頭道:“好,我這就去向宗主稟報,韋公子和諸位稍等片刻。”

徐寶藻望著那位中年人的背影,跟徐鳳年咬耳朵道:“真是好修養,這份大家氣度可裝不出來,我覺著都能去太守甚至是刺史府邸當管事了。”

徐鳳年笑了笑,沒有泄露天機。

那名管事模樣的中年人,雖不曾佩劍,卻是一位正兒八經的武道宗師,距離一品境界只差毫厘。這恐怕也是那人沒有自報名號的緣由,否則也太下馬威了。以他的宗師修為,別說給刺史府邸當管事,恐怕離陽藩王也沒誰能有這種大手筆。

如果真要較真的話,有是有,不過已成過眼雲煙了。

想到這裏,徐鳳年自嘲一笑,因為想起了清涼山和聽潮閣,想起了那個名叫宋漁的管事。

徐鳳年有些疑惑,事出無常必有妖,東越劍池為何如此興師動眾?以至於需要一位貨真價實的劍道宗師屈尊來鎮守大門?

難道是給仇家打上門來了?

有整個京城刑部撐腰的南疆龍宮?林紅猿吃飽了撐著要做第二個徽山紫衣?

還是恩怨已久的吳家劍冢?可是那對脾氣不太好的劍冠劍侍不是已經找過麻煩了嗎?

徐鳳年很難想象除此之外,離陽還有哪座宗門哪個幫派有能力讓東越劍池風聲鶴唳。

或是某位當了很多年縮頭烏龜的不知名大宗師,早就看不順眼宋家,如今見東越劍池沒有了定海神針,就爬出池塘來趁火打劫?

原本打算來了就走的徐鳳年準備靜觀其變,他倒要看看誰在興風作浪。

接下來一幕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就連徐鳳年也有些驚訝,原來東越劍池的大當家李懿白親自出面了,而且他第一眼便認出韋高巍,這位滿身風流的年輕掌門微笑道:“琵琶山一別已經數年,韋兄風采依舊。”

以韋高巍厚如城墻的臉皮,此時此刻也有些微微漲紅,那場琵琶山正邪大戰一役,正道人物多是地位崇高的一宗之主或是一派長老,只是戰果並不光彩,逐鹿山的余孽人數劣勢,卻給了正道大俠一個鮮血淋漓的慘痛教訓,所以事後都秘不宣人,而韋高巍不過是誤打誤撞參與其中,根本就沒有出力,也沒那本事摻和那些好似雲霧裏來往的神仙打架,最後年輕遊俠兒只不過是混了個熟臉而已,而且還是那種惹人嫌棄的熟臉,因為當初他被裹挾其中,沒打傷任何一位邪教魔頭,反而被人挾持,害得一位德高望重的九華山道門掌教受傷不輕,雖說那位急公好義且仙風道骨的年邁道長不介意,可是好些直腸子的豪俠大俠就都沒好臉色了,加上結局慘淡,韋高巍只得灰溜溜黯然離開琵琶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