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第四十章

毋庸置疑,約莫三十五六歲的女子最少已經臨近小宗師境界,甚至是已經躋身二品。

青梅坊的行家高手不在少數,一下子就掂量出她的斤兩,絕不是可以輕易挑釁的人物。

她臉色冷漠道:“我家小姐言語得罪之處,劍池必有答復,可若是有人上綱上線,想要栽贓我劍池宋家,那就先問過我的鑿山劍。”

眾人恍然,原來是宋家嫡系子弟的貼身扈從。

這不值得大驚小怪,真正稱得上江湖世家的那些幫派宗門,天賦驚艷的嫡傳弟子行走江湖,尤其是初出茅廬的時候,長輩和幫派必然會派遣高手暗中保護,以免半道夭折。

吳家劍冢只讓劍冠劍侍兩人闖蕩江湖,終究是特例。

太白劍宗陳天元,金錯刀莊主童山泉,一位天生劍胚,一位女子刀聖,更是特例。

青梅坊一陣嘩然,一些了解東越劍池內幕的江湖豪客開始竊竊私語,原來這位懸佩鑿山劍的女子,不但是正兒八經的小宗師境界,而且身份超然,她在少女時期曾是劍池老宗主宋念卿的兩位捧劍侍女之一,是劍池外姓劍道高手中的翹楚之一,與姜秀卿宋庭泉這對母女關系更是親密無間。

果然,宋庭泉一看到這個自己喊姑姑的女子現身,立即膽氣雄壯起來,正要痛打落水狗,卻聽到姑姑沉聲道:“小姐,請隨我回劍池!”

少女愕然。

她敏銳察覺到這位比親姑姑還親的長輩,死死盯住那名從頭到尾都沒有出聲的劍客背影,仿佛如臨大敵,已是置身於生死一線。

少女背脊泛起一陣寒意。

正當少女低頭服軟之際,那名腰墜鹿角掛件的公子哥緩緩起身,笑意森森,“當眾毆打朝廷官員,按離陽律當流徙西北一千六百裏,若有包庇,以半罪論處,徙南疆八百裏。”

不等那名劍池宗師辯解,這位器宇軒昂的年輕人又笑道:“忘了介紹,這位被你們宋氏嫡女無故毆打的官員,是我離陽刑部主事李大人。”

那名中年男子正了正衣襟,挺起胸膛,氣勢淩人。

刑部主事,正六品。

品秩不高,重要的是清流官身。

在不知公門門道的官場門外漢眼中,就算知道刑部主事的品第,也不清楚這個官位如今的潛在分量,尤其是對江湖的影響。

因此劍池女子宗師面無懼色,“無故?”

那人哈哈大笑道:“本官說無故即是無故!”

此言一出,滿堂嘩然。

剛有依稀謾罵聲響起,這個年輕公子一手負於身後,一手撐在桌面上,儀態瀟灑道:“至於本官嘛,忝為刑部清吏司,第七司員外郎。”

幾乎所有青梅坊客人都是面面相覷。

這個口音別扭的北方佬龜孫子到底想顯擺個啥?什麽清吏司第七司的?

徐寶藻和同桌護住孩子的男人幾乎同時嘆了口氣,少女無奈道:“宋家有大麻煩嘍。”

男人惋惜道:“東越劍池,大禍已至!”

徐寶藻轉頭得意洋洋道:“曉得其中玄機不?”

徐鳳年根本沒理睬少女的炫耀,只是眼神古怪地看著那個劍池女劍客。

泥菩薩也有幾分脾氣,何況是堂堂出自劍池的劍道宗師,她推劍出鞘寸余,頓時劍光熠熠,劍意森森,她冷笑道:“我只知無論百姓還是官員,生於天地間,總要講理才是!”

此言一出,她四周的叫好聲和喝彩聲,此起彼伏。大夥兒都是江湖兒女,自當同仇敵愾,為這位鐵骨錚錚的劍道宗師助長聲勢。

那名自稱刑部清吏司員外郎的年輕人在被拆台後,非但沒有覺得難堪,反而笑意不減,隨意瞥了幾眼聲響最大的方位,緩緩收回視線後,終於流露出些許平起平坐的恭謹眼神,微笑道:“黃先生?”

那名始終沒有動靜的佩劍男子面無表情地站起身,面對那位占盡天時地利人和的劍池女子宗師,“在下遼西黃小河,暫時在刑部當差,並無官身品秩……”

說到這裏,這個自報名號的北地劍客略作停頓,沉聲道:“只有刑部柳尚書頒發的銅魚繡袋一枚!”

所有看熱鬧不嫌天塌下來的青梅坊客人,瞬間都下意識咽了咽口水,更有人已經想要偷偷摸摸溜之大吉了。

尤其是當他們瞪眼看清楚了那個名聲不顯於中原的“黃小河”,腰間袋子所繡的鯉魚數目是六之後,一個個噤若寒蟬。

江湖傳言,離陽刑部近二十年來,秘密招安的江湖高手之中,唯有二品小宗師方可懸掛銅魚繡袋,繡五魚,又唯有功勛卓著之輩,才能加繡一魚,或是初入刑部的一品境界高手,一律繡六魚。

一般江湖草莽不知道的是這些被朝廷籠絡的頂尖高手,直接歸轄於刑部主要四司之外的清吏司,正是那位年輕公子所在的“冷僻”衙門。

刑部第七清吏司,職掌東越和寶瓶兩道刑名案件,收辦六館閣、兵科、國子監、欽天監和宗人府在內十二處衙門的文移。以及提請審定每年的秋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