纈羅 一(第2/2頁)

  “我是個當不了皇上的皇子……就算你救了我,我也給不了你什麽好處……而且,湯將軍你的武藝也……”

  年幼的皇子忽然驚慌地住了嘴擡頭看他,眼裏分明翳著一層水的膜,卻自己死死地收住了不許流下,映著滁潦海上近晚的火燒雲,在下睫毛上盈出一道金光。雖然心下明白孩子並無譏諷的意味,少年臉上卻還是騰地燙了起來。

  聶妃已病困幽宮,身邊的宮人與內侍亦只是對她虛應故事,宋妃尚不罷休。乘著昶王遠放異國的時機,宋妃指使兵部,從當年投考禁軍的新丁中揀出武試最後一名,玩笑似地擢了那十五歲少年湯乾自一個五千騎職位,配以五千新兵隨昶王往注輦。因宛州與中州西部正有瘴疫流行,大隊不得不改由泉明出海西渡。自天啟出發以來,已過去了近一個月,湯乾自決斷精明,兵士們亦年紀不大,沒有什麽油滑氣,倒還服從他的管束,可禁衛將軍竟不通武藝,也不免成為兵士們背地裏談笑的材料。

  十五歲的將軍與十歲的皇子,就這樣共乘著一匹高駿的瀚州馬,默默走在旌旄飛揚的隊伍中,暮色裏都是濃黑的剪影。隔著重重的錦繡衣裳與輕甲,少年還覺得出那孩子身上騰起來的熱度,好似一只小炭籠在他懷裏焐著。

  那天夜裏,昶王與注輦使者蒲由馬一行六千余人抵達泉明城時已是瀚中時分,較原本的預計遲了近兩個時辰。大隊在泉明休整三日,而後改由海路,經鶯歌海峽航向雷州。

  船隊離開泉明後半個月,今年投考羽林軍的兵法與文試榜單從天啟快馬送達,鮮紅的一列高高張貼在泉明城門口。販夫走卒歇下擔子圍到榜下,仰起了臉去看那密密麻麻的黑字榜文,有識幾個字的,便拖著腔調,自上而下念出聲來:“第一甲——第一名——瀾州秋葉——湯乾白。”

  另一人在旁怯怯地說:“……我看著咋像是湯乾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