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娘娘米(第2/8頁)

“嫂子,出什麽事了?”英兒嚇了一跳,趕緊過去接過她手裏的東西。

玉靈拍拍胸口:“咳,真嚇人呢!那些人在外面打架,就那邊街口,有個老頭怕是要死了……”我也嚇了一跳:“啊?誰要死了?”玉靈這時才看見了我:“月兒你來了?你先別出去,外面……”她心有余悸地指指門:“嚴家那兩個新來的怎如此強橫?在那追著趕打幾個花子,把人家的碗也砸了,頭也打破了。”

“嚇!”英兒皺眉道:“嫂子你說的新來的,怕不是那姓麻,叫麻刁利的?”

玉靈點頭:“就是他了。”

“呸!那廝也就是這樣貨色罷了。”英兒啐了一句,正要把她的包袱拿進屋去,玉靈又叫住她:“是了,月兒你在剛好,方才三娘讓我帶了點心給你。”

“哦?又勞煩三娘掛心了!”我頓時雀躍起來。

玉靈把一個包袱攤開給我看:“這一包是菊花餅,這一壺是松花酒。三娘說吃這菊花餅,專為防病祛穢的。”

“太好了。”我一把接過來,可玉靈卻面有難色:“我今日去找她,本為請她教我做北方那邊羊羔酒的法子,可她卻勸我說這兩年都流年不好,不若多省些糧食留待將來用……她有些話我實在不懂,糧食耗了不過再種,竟至於要連做酒的米也省?”

我訕笑道:“我也不知她的話什麽意思。”又耽擱了一下,我才走了,出到街上,倒不見玉靈說的被打的花子,遠遠只看見麻刁利等幾人站在那邊叉著腰大聲說話,我進嚴家以後就再沒與這人對面過,只是聽說他做人活絡,不知怎麽嚴大爺就特別看重,有事都叫他遞送奔走的。

一陣冷風把幾絲雨粉吹進我的脖領裏,我縮了縮肩,腳上忽然踢到個東西,發出“砰啷”一聲,我低頭看去,竟是個破了邊的粗瓷碗,被我踢得正打著轉。我四下裏望望,心想莫不就是剛才玉靈說的那些花子丟下的吧?這碗不要了?

我略一遲疑,也就沒放在心上繼續走我的路,耳邊不經意間又聽到來時那陣兒歌聲:“稻葉兒青青、稻葉兒黃……”

我疑惑地望去,附近並沒有那女孩兒的身影,就看見那個藤編的球不知從哪滾了出來,碰在一塊凸出地面的石頭尖尖上,就猛地被拋起來一二丈高,然後落在地上,再輕盈地彈飛起來,半空中順勢落在嚴家的一面墻頭上,輕輕蹦了一下,就一下便落進嚴家的墻裏面去了。

我眼睜睜地看著藤球飛進嚴家,差點驚叫出聲,連忙定了定神,四下裏看看,幸好沒人看見我。

回到園子裏,韓奶奶正在煮熱梅茶,我放下手中的東西去幫忙,她擺擺手:“少爺早上起來就打了幾個噴嚏,我說他是受風寒了吧?這會兒就嗓子悶了,還強撐著……你也是的,你該給少爺披那件大氅,他嫌累贅你就多勸兩句嘛,這毛雨針針的天,最傷人元氣……是了,你到廚房去,今明這兩天叫她們就別端帶雞鴨的菜來,蛋也不能吃,你給少爺做些清淡小菜,他愛吃你做的……送粥罷了。”

“是。”我不敢多說什麽,就打了傘拿上空食盒去廚房,給廚下的人傳過了話,那位李嫂正在砧板上將一只肥雞起骨,聽見我說的話,她就冷哼了一聲,雖沒說什麽,卻和旁邊切菜的婆子對視一下翻翻白眼,我只好裝作看不見。

廚房裏現成的有冬瓜,這時節經過霜的冬瓜皮上白如粉塗,瓜肉肥厚,正好拿它做菜,還記得以前曾聽桃三娘說過,這種經霜冬瓜的籽更是好東西,拿它炒吃竟可惜了,有藥方說拿這白冬瓜仁五兩、桃花四兩、白楊皮二兩研幹為末,每日正餐食後便服一瓷勺,日三次,一連三十日,女子即可膚容白凈,若想膚澤白中透紅,則只要把桃花多加少許就可,據說還有人拿白瓜仁直接研末做面脂藥的,效驗奇妙。

我把一片手掌大的瘦肉加一點火腿、幾朵泡發的冬菇一起快刀剁成茸碎,加鹽、醬和豆粉拌勻,冬瓜另切成比拇指略大的小方塊,燒油鍋將瓜略炒,然後加水燜一下即盛出,再把菇肉茸加姜末用旺火油翻炒,最後勾芡出鍋淋在瓜塊上。同時,我將豆皮切條約半碗,上鋪一層鮮黃豆醬,再把一塊臘肉切薄片展開在豆醬上,入籠屜裏慢火蒸熟,我正做完這些,就聽見平時專管篩米做飯的婆子在外面嚷嚷:“你們快、快來幾個人!攔著那些畜生……別進了廚房!”

李嫂拿著鍋勺沖到門邊看:“嚇!它們要往院子裏跑了,你們快攔住!”

院子裏頓時亂成一團,我還得看著蒸菜所以沒動,就聽外面那些人拿著掃帚到處拍打,今冬的老鼠不知什麽緣故,實在猖狂。

我提著食盒回這邊院子,途中就看見兩個平時專管掃院子的婆子,拿個耙子在那將幾只打死的老鼠歸入個簸箕裏,兩人似乎還在商量著等一家裏的老鼠都打完,就拿到哪裏去燒掉,我雖然不怕老鼠,但驟然一日裏有這麽多老鼠作鬧,還是覺得心裏鬧得慌,連忙趕回去,韓奶奶正和二少爺在屋裏說話,我端出菜和粳米粥,就聽見頭頂的房梁上一陣“窸窸窣窣”老鼠跑動發出的聲響,我擡頭一望,果然就有兩三只拳頭大的老鼠影子在梁柱邊吱溜一下不見了,但另一邊的屋檐裏又傳出另一串“吧啦吧啦”老鼠腳爪踩著木頭奔跑過去的聲音,韓奶奶疑惑地走出來張望:“嚇!今日聽到好多回了,都從哪冒出來這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