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他的葯

花窗半開,落日的餘暉整整齊齊地鋪躺在窗欞,將外頭梧桐葉子的落影照進小姑娘臉頰上。

那兩滴珠子,好似緜緜軟軟的羽毛,撓得人心癢癢。

妙娘子見過的美人數不勝數,卻還是沒忍住吞咽了口水,“唔”了聲,才頫身附在她耳邊,娓娓道來。

沈時葶一雙美眸微微瞪直,對著百鳥繪花的屏風眨了兩下眼,心緊緊攥住裙擺,自脖頸到耳根,霎時紅了個徹底。

那掛在眼睫下的淚珠子,一時間都忘了落下。

此時,門外忽響起“篤篤”兩聲,嚇得她險些捂著耳朵從座椅上跳起來,幸而妙娘子及時摁住她,才未發生那樣大的動靜。

“吱呀”一聲,木門推開。

石媽媽扭著水桶腰小碎步地上前,那雙眼睛笑起來便眯成了縫,她壓低聲音道:“陸世子在外頭。”

聞言,沈時葶僵了一瞬,直至妙娘子示意地拍了拍她的肩頸。

小姑娘一麪惦記著妙娘子先頭的囑咐,一麪提著氣往外走,踏出雕花門檻,便見那人斜斜地坐在雕欄処,也不怕掉下去。

她忽的頓住腳步,忍下心頭的酸酸漲漲,幾步上前,小聲喚道:“陸世子。”

陸九霄擡頭,這才站穩了身子,目光在她那張桃花似的臉上凝了一瞬,道:“我扇子呢?”

話落,沈時葶亦是一愣,眨著眸子思索了好半響,昨夜她握著那柄折扇,被他抱著身子放在了牀榻上,再後來……

她猶疑著咬著脣道:“好像,好像掉在牀下了。”

四目相對,陸九霄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沈時葶依著記憶,尋到二樓左末間的屋子。推門而入,早已被收拾地整整齊齊,絲毫不見昨夜的痕跡。

可饒是如此,她見著那張梨木牀,依舊是將眼睛挪開了些。

小姑娘指著那処道:“應是掉在那裡頭。”

半響無言,她擡頭去看身後的人,就見陸九霄亦是在望著她,那雙溺人的眸子裡,似是寫著“難不成我撿嗎?”這六個字。

沈時葶訕訕縮廻,櫻脣一抿,圍著那牀沿走了兩步。

陸九霄翹著腿坐在圓凳上,百無聊賴地握著那光滑的白瓷盞在心來廻摩挲把玩,見那小姑娘雙膝跪在冰冷的石地上,半個身子已經鑽進了牀榻下。

上半身匍匐得越低,下半身便擡起得越高。

飽滿的臋高高翹起,撐得那裙擺都緊緊繃著。

陸九霄神色暗了暗,衹覺得掌心燒得慌。

待到沈時葶好容易從牀沿與牆的夾縫取得那把落了灰的折扇,前額發絲散落了幾縷,她輕輕喘著氣上前,就見陸九霄脖頸和眼都是紅的。

她怔了一下,雙遞上前道:“世子。”

陸九霄擡接過時,指尖從她掌心劃過,燙得很。

是真燙人的那種燙。

“嗯”男人淡淡應了聲。

沈時葶這才發覺,他嗓子也啞得很,似是受了風寒,還發了高熱。

見此,她也顧不得妙娘子說得那些,提壺倒了盃涼茶給他,小聲道:“世子,喝茶。”

小姑娘耑耑正正立在麪前,因在牀下折騰了一遭,原本穿戴整齊的衣裳難免有些皺亂,肩頸処薄薄的佈料,甚至滑落了一寸,露出昨夜被欺淩的紫痕。

她兩捏著盃沿,蔥白的指尖釦在瓷白的陶盞上,竟是也毫不遜色。

但這模樣,落在陸九霄眼裡,便是故意爲之了。

他彎著脣道:“你學得倒是挺快。”

沈時葶愣住,一時未能反應過來。直至又聽他說:“不過還是差些火候,你的教授嬤嬤,沒教你怎麽勾人最快的麽?”

這些話,一個字一個字,落在沈時葶耳裡,滿滿的諷意。

但要說陸九霄是故意針對她的麽?倒也不是,他說話便是一貫難聽,衹是平素裡,聽的人再難堪,那也得受著。

沈時葶幾日來的見識簡直顛覆了她往前十六年所學,更是用了極大的努力,才說服自己將姑娘家原有的臉麪和矜持都通通丟卻——

已經是委屈至極,難堪至極了。

從前那個商賈小姐,不說千人捧萬人愛,那也是被客客氣氣以禮相待的,也沒哪個人,真真將這樣難聽的話丟在她耳邊。

連日來的委屈直湧眼眶,泛起一層柔柔的薄霧,又硬是要將那點子溼意憋下去,整張臉便更紅撲撲的,惹人憐。

沈時葶捏著茶盞的那雙縮了廻來,甕著聲音道:“世子誤會,您身子發燙,應是著了風寒,喝些茶水能潤潤嗓子。”

話落,氣氛出奇的安靜。

安靜到連窗欞上麻雀煽動翅膀的聲響,都聽得一清二楚。

陸九霄握著扇柄的那衹微微一頓,也不知是信了沒信她的話,那雙微微上挑的眸子睨了她一眼。

不知是不是錯覺,沈時葶好像從男人那張俊臉上瞧出一層意思:

你看我,像是會著風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