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蛇眠奇藥(第3/4頁)

依芙利娜的話就像是一只風箱,抽幹了紅焰全身的力量。他頹然地坐在地上,用右手捂住自己的雙眼,仿佛如此就不會再看見那些他所不願見的真相。淚水從他的指縫間湧出,就像是一條悲傷的泉水。

“天呐……”紅焰絕望地小聲說,“他們怎麽能這麽幹,他們怎麽能又這麽幹了。我應該想到的,我早該猜到的……”

聽到他的聲音,我隱約覺察到了什麽:他為什麽要說“又”呢?

忽然,他猛地站起身來,用艱澀深奧的精靈語大聲呼號起來。雖然我少許懂得一些精靈的語言,但他說的我一句也聽不動。他的聲音像風一樣在叢林中穿梭,帶著濃得難以化解的憂傷和悔恨。

他向馬廄跑去,越跑越快。我猜到了他想幹什麽,跟在他後面跑了過去。在馬廄中,他找到了自己的坐騎——那頭跟隨了他多年的神駿不凡騾子,解開了它的韁繩。在他牽著坐騎走出馬廄時,我攔住了他。

“走開,這是精靈的事。”他目露兇光,恨恨地對我說。

“絕不,這是朋友的事。”我昂著頭,堅決地回答。

“我不能看著羅爾變成那個樣子什麽也不做!”他大聲呵斥。

“起碼……”我放低了聲調,按住他牽著韁繩的手,輕輕地、柔和地對他說,“……你應該先知道羅爾究竟怎麽樣了……”

紅焰呆住了,站在那裏,一句話也不說。我從他的手中取過韁繩,把他的坐騎重新栓回槽上,又回到他身邊。他似乎沒有察覺到這一切,直到我重新走到他面前,他依然是那樣面無表情,兩眼空洞地望著前方。

“傑夫……”他忽然抱住我的肩膀,失聲痛哭起來。這是我第一次看見豪勇的遊俠如此軟弱,他的淚水滴落在我的肩膀,濕潤了我的衣衫。勇者的眼淚總是最難平復的,我什麽都不能做,只能這樣靜靜地站在那裏,任由他虛弱地哭泣。

“……這是我的錯,我在聽到這件事的時候沒有阻止。只有我才知道精靈究竟驕傲成什麽樣子,我應該阻止他的。如果羅爾出了什麽事情,我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

“這不是你的錯,紅焰,和你一點關系也沒有。”我安慰著他,“你看,那些士兵就在那裏,他們的朋友死了,他們受到了傷害,可是你看看他們的眼睛,那裏面沒有絲毫責怪你的意思。那些精靈是那些精靈,你是你,這我們都很清楚。你們沒有關系。”

“不,傑夫,有關系,你不懂,你……不懂……”

我不忍心看著一貫開朗豪爽的精靈勇者這樣不停地自責,不等他說完,就拖著他回到木屋前。這時候,這裏已經擠滿了人,連得到消息的艾克丁和羅提斯等幾個倫布理族的酋長也來了。

看了看依芙利娜,紅焰遲疑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看得出,他是想為剛才的事向她道歉。可是在他開口之前,依芙利娜已經搶先對他說:

“對不起,紅焰先生。我剛聽普瓦洛說了您的事情。您是個了不起的戰士,也是個偉大的朋友。我不該那麽說您的,我……我剛才太激動了,請您……請您原諒我……”

紅焰僵在了那裏,不知該作出什麽表示。過了好半天,他才以精靈族的禮節向依芙利娜回禮,輕聲說了句:“對不起。”然後就蹲坐在木屋旁,一句話也不說了。剛剛趕到的凱爾茜走過去,摟住他的右臂,安靜地陪伴在他身邊。

一些醫生結束了對士兵們的治療和包紮,進到木屋中,盡可能地幫助米莉婭進行著危險的手術。木門一次次被打開,一盆盆被血染得鮮紅的溫水被弗萊德親手端出來,而後他又將一盆盆幹凈的溫水端進屋裏。我們想要幫他的忙,可他沉默著拒絕了。我們想問問羅爾究竟如何了,可是看著弗萊德凝重的面容,沒有人有勇氣開這個口。一切都在死一般的沉默中進行著。

等待讓我焦慮疑惑,每當弗萊德打開木門,我的心裏總是狂跳不止,生怕這一次從裏面出來的不是弗萊德,而是羅爾的屍體。而每當木門關閉時,我又總是感到一陣絕望,那木頭與木頭摩擦發出的難聽聲響分外刺耳,就像是一個不祥的預兆。

依芙利娜將神聖的頸飾抓在手心裏,跪在地上向自己的神明默默地祈禱,她的虔誠讓人心痛。土著酋長們連同在營地中訓練的土著士兵也都跟隨在自己的大祭司身後,跪倒在地默默禱告,為我們的朋友,為不世的勇者祈求平安。

平時最沉不住氣的達克拉屏住了呼吸,像具石雕一樣安靜地守在門口。他身邊是同樣安靜的羅迪克。普瓦洛緊張地抓住埃裏奧特的手,望向木屋上方那空無一物的天空。或許,亡者之途的引導者能夠在那裏看見消逝的魂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