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藝術家少女

如果說藝術家是尼塔拉最招人喜歡的人，這遠遠不夠，他們既是最招人喜歡也是最招人討厭的。尼塔拉王國向來尊重藝術家們，宮廷提供給畫師、音樂家和馬戲團各種各樣的保護措施。他們收留從赫洛王國逃難而來的藝術家們，讓他們填飽肚子，能夠繼續自己的藝術創作。

藝術家們都對美有著執著的追尋，但是對美的定義卻是五花八門的。前些年騎士團處決了一個藝術家。這個藝術家因為愛好肢解寫真，連續殺了幾十個人，把斷肢擺成各種各樣的造型。這件事傳開以後，大家紛紛討論起藝術家的價值來，甚至有人提議把藝術家們全部綁起來殺頭。尼塔拉宮廷沒有采納這個建議，但是卻減少了對藝術家們的保護政策，同時修訂了法律，嚴格懲治他們認為“心理不正常”的藝術家們。

——《東方旅者指南》

“這段評論是誰寫的？”蘭斯讀著行囊裏的《東方旅者指南》，很不耐煩地說，“為什麽要對東方旅者們宣傳這種觀念？”

“噓……小聲點，這小女孩還在睡覺呢。我奇怪的是你為什麽會看東方旅者指南？”凱爾小聲說，“那不是專門給東方旅者寫的麽？”

蘭斯搖搖頭，說：“我覺得東方旅者都是怪人，所以去買了一本，看看王國是怎麽指導東方旅者的。”

凱爾點了點頭。他是不喜歡看書，但他沒想到這個遊俠騎士竟然喜歡看書。他瞅了瞅那睡著的女孩，心想，剛才偷看了她爺爺的日記，他們祖孫倆，應該都是藝術家吧，而且那個老頭還是個擁有魔法力量的神秘畫師（MythPainter）。

蘭斯看著書，忽然想起一件事，跳了起來，說：“對了，侍衛，咱們還要決鬥呢！”

“……日落之時，酒館門前，對……糟了，都已經過了這麽多時間了！”凱爾也叫道。

“我們倆都遲到了，這算扯平，”蘭斯拔出長槍，站穩後，說，“現在，我們來決鬥吧！”

凱爾大驚。他之前一口氣用了太多的陷阱，昨天夜裏瘋狂打噴嚏，估計那個該死的爆牙威爾長官已經罵了一晚上“該死的凱爾·米拉斯”了，他如果再用陷阱，回去肯定被打死。

“呃……啊……騎士大人……我現在不能用陷阱，肯定打不過你啊。”凱爾很不好意思地說。

“為什麽？”蘭斯奇道。

“我畫的……法陣，它召喚出來的陷阱，是從王宮陷阱管理所的公用陷阱裏取的，租借次數……有上限，如果我超額租借了，我的長官威爾將軍會扒了我的皮的。”凱爾撓撓頭，說道。

“哦，還有這種規矩？”蘭斯說，“我在外面流浪了兩年，已經不習慣被人管制的生活了。”

他收起長槍，搖搖頭說：“算了……等你能用足實力的時候，再和你決鬥。”

凱爾點點頭，說：“好，好，賞金給你好了。”

“賞金還是平分吧。”蘭斯說。

兩個人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小女孩被他們的嚷嚷聲吵醒了。

“……呃……”小女孩睡眼惺忪地支撐起身子，模模糊糊地看著眼見眼前地上的一灘血跡。爺爺的屍體已經不見了！

看著小女孩驚訝的神情，蘭斯坐在地上，解釋道：“我們已經安葬了你爺爺。”

“安葬？”小女孩瞪大了眼睛看著他。

“按照法律是要砍頭的，”蘭斯繼續說，“要是執政官們想要找麻煩，還會牽扯到你身上來。這裏正好有些莫名其妙的空墓穴。和死亡之神的契約沒有成功，他的靈魂也可以安息了。”

小女孩垂著睫毛低下頭去。面前這個人應該算是她的仇人，她卻沒有任何底氣來恨他。對，事實上他拯救了爺爺的靈魂，而且避免自己受到執政官的追捕。但是，她沒辦法接受這個人就那麽一槍把自己最愛的爺爺殺死了。在她很小的時候，父母就因為惡魔的欺騙而丟掉了性命。牧師們告訴她，她的靈魂太過純潔，惡魔才沒能騙取她的靈魂。於是爺爺拉爾夫找到了她，並且帶著她一起生活。爺爺是個藝術家，耳濡目染下的她也決定當一名藝術家。她和爺爺說好了，雖然爺爺是一個出色的神秘畫師，但她要成為與爺爺不同的藝術家，她要讓爺爺親眼見到那一刻，可是現在，爺爺已經……

其實，其實就算爺爺沒有死，她也沒辦法讓爺爺看到了，因為她快死了，她被詛咒了。在一次旅行之中，爺爺為了去買一些必備品，把她一個人留在了旅店中，而後一個女巫偷偷去找她，向她兜售黑暗魔法。她知道這是王國禁止的法術，所以把那個女巫罵了一頓——而後，這個可憐的女孩就便被下了最狠毒的詛咒。她不知道那詛咒叫什麽，只是每到月圓之夜，她就渾身刀割般疼痛，一次比一次強烈。爺爺帶她去找了各種醫師，拜訪了各種牧師，都沒有辦法治愈。最後，爺爺竟然背著她，打算用死亡契約來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