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節 變異的波比

凱爾癱坐在地上，視線模糊地看著四周。他的魔力已經衰竭，精神開始恍惚。他勉強能看見的，就是集中祈禱著的艾米利婭、愛麗絲和她的魔法仆人，以及身上流著黑色膿血的諾伊斯。

諾伊斯的身體由死神的力量維持著運作，但是他的消耗也太大，那具本來就是屍體的身子開始出現明顯的問題。他用巨鐮支撐身體，雖然在習慣性地呼吸，但是呼吸並不能改善任何的作用，就像長者們所說，死人是不需要呼吸的。

西蒙似乎看出來諾伊斯已經漸漸失去戰鬥力了。這下，沒有人能夠阻止他了。在場的法師被他的火焰屠殺了半數以上，而那巨大的火焰牢籠，正在吸取整個白色卷軸的魔力。更準確地說，那是在吸收隱藏在法師們心中的憤怒力量，由那隱藏的憤怒，帶走了大量的魔力，每個法師都感覺到自己的魔力在流失，就連格雷沙姆這等上級法師，也明顯感覺到魔力匱乏。

不過，西蒙也看到，眉頭緊皺的愛麗絲直挺挺地站在他面前。

“愛麗絲，我不想傷害你，你走開，我要找回艾格尼絲。”西蒙一邊說著，一邊向她走過去。

“停手吧，西蒙……我知道你愛她，但是……但是你已經害死了多少人了啊！”

“誰知道呢……誰管呢，這些人又不是艾格尼絲，他們不愛我。”

“不……你不能因為他們不愛你，就殺死他們啊……”

“愛麗絲，我的怒火從來沒有這麽旺盛，相信我，立刻躲開，不然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我總能從你身上看到艾格尼絲的影子，我想蘭斯如果失去了你，也會和我一樣痛苦。”

“蘭斯……”愛麗絲的眼神忽然透出了一瞬間的茫然，“誰知道呢……但是，但是我不會讓你的！”

她一只手握著純白呼啦圈，身側站著四個和她一樣高的少女形態的波比。看樣子，她沒有一絲動搖的意思。

西蒙的臉上忽然露出了可怕的笑容。“可憐的小女孩，人類果然蠢得不能再蠢了，”他怒吼道，“即便是你，也沒辦法拿來和艾格尼絲比較。我不需要征求你的同意！”

“……真正愚蠢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哦。”愛麗絲的口氣中，透出一股傷感之意。她心中閃過那僅僅短暫相處的少女的微笑。

“艾格尼絲，不像其他的法師。她愛笑，愛音樂愛詩歌，她愛你，也愛其他人，愛這個世界。她不會把愛當做恨的理由，也不會因為憤怒而被惡魔利用。而你辦不到……西蒙……現在的你，配不上她……”愛麗絲低著頭，喃喃道。

西蒙如同一條火龍直沖過來，毫不留情地攻向愛麗絲。愛麗絲面對這恐怖無比的惡魔烈焰，心中難免慌亂，但是，她更多的是不平，她不相信那個幸福而溫和的西蒙會變成這個樣子，她不相信那本來新婚的新人，一個猝死，一個墮落成魔。

“西蒙……不要這樣啊……”

她擡起頭的時候，臉上已經多了兩條淚痕，在火光之中格外明顯。西蒙本以為她會迎上前來和他相搏，萬萬沒有想到，她竟然……竟然哭了。

“不要啊……”她重復著，失神一般地搖著頭。雖然說惡魔肯定毫不在意，但是，西蒙還保持著一分人性——他的靈魂還未被惡魔完全吞噬。他忽然停了下來，看著愛麗絲純潔清澈的淚水點滴落下，一下子懵了。

她是在為我而哭麽？

我，很可憐嗎？現在的我，不應該是很可怕的嗎？

他站在愛麗絲面前，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著前方。巨大的火焰雙翼輕輕地停在他的背脊之後。

“愛麗絲……你不要哭，好嗎……”

“我可以不哭……但是，艾格尼絲會哭的……”愛麗絲抹抹眼眶，垂著睫毛，哽咽著說，“她不會喜歡這樣的。”

“……我，我沒辦法再改變了，我已經作了最後的決定了……我該怎麽辦，愛麗絲，我該怎麽辦……”

“我不知道……”

西蒙愣愣地看著她。忽然，他雙手一下子抱住頭，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他大叫著，咆哮著，用指甲在臉上抓出道道血痕。愛麗絲嚇呆了，她呼喊著他的名字。

“愛麗絲……我現在是……惡魔，沒辦法……控制……殺了我……請殺了我……艾格尼絲……不……我不會，絕對不會拋棄的……你……你一定……啊啊……”

他痛苦地嘶聲呼喊著。而後，火焰包圍了他，讓他整個身體都被灼熱的火焰包裹起來。

而後，他發出了令人恐怖的笑聲，然後，再一次，堅決地向愛麗絲襲去。

諾伊斯嚇壞了，這惡魔的沖擊，無論是愛麗絲本人還是她的波比，都是一觸即死，毫無懸念。只是，他現在整個身體都僵了，沒辦法沖過去替她接下這一招。腐臭的膿水從皮膚緩緩滲出，他已經不敢想象自己現在是怎麽一個惡心的形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