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節 未完之弦

音樂師少女柔荑如點水般輕輕撥弄著輕巧的琴弦，微微振動化作顫顫音符，向四周擴散出來。她熟練地切換著琴弦，錯落有致的音符踩著緩促有序的節奏連在一起，形成一陣美妙的旋律。夜晚空氣微涼，琴弦播散出的音符如同點水的漣漪，伴著微涼的風，觸動著人們的心靈，琴弦仿佛與心弦連在一塊，聽者的心也隨著琴弦高低起伏，跌宕著樂曲的柔美細膩。

比爾德、克裏特和其他騎士都出神地欣賞著法師少女指尖點出的美妙樂曲，重復的旋律音階逐漸升高，法師少女演奏得越發投入，她抿著嘴唇，每次撥弄琴弦的動作都顯得嫻熟而富有深情，似乎將自己的靈魂都融入到演奏之中了。

蘭斯也出神地欣賞著這宛若天籟的美妙樂曲，仿佛看到一條清澈美麗的河流，河畔的樹蔭底下長滿了可愛的三葉草，陽光透過葉子間的間隙灑下琥珀般燦爛的光斑，將三葉草上粘著的露珠照出五彩的光芒。

他們都沒注意到的，是愛麗絲的表情。愛麗絲大大的雙眼瞪得圓圓的，細細的眉毛高高的揚起。她在努力克制自己的驚訝情緒，但是她驚得連臉蛋都發白，嘴唇都有些發抖了。

她握著蘭斯的手，不知不覺間手指發勁。雖然她並沒用太大力氣，但是蘭斯已經因此從沉浸音樂中驚醒。他好奇的側過頭看了看愛麗絲，頓時被她那驚訝的神色給嚇壞了。

法師少女依舊忘情地彈奏著，但是，不知道為什麽，那些細細的弦，仿佛一根根鋒利的鋼絲，在愛麗絲心頭狠狠地拉動，她的心就像被割裂一樣疼痛。蘭斯看著臉上毫無血色的愛麗絲，一時間慌了手腳。

他想做點什麽，但是愛麗絲將他的手死死按住。她努力讓自己恢復平靜，深深地、極不自在地呼吸好幾口，才稍微緩過勁來。

蘭斯看出來愛麗絲不想讓他有什麽舉動，其他人也因為聽得出神，沒有注意到愛麗絲的神色。

待到法師少女奏完一曲，騎士們都齊齊鼓掌。除此之外，他們真的不知道用什麽言語來形容這個少女高超的琴藝了。

只有愛麗絲，臉色蒼白，心神不定，聲音顫抖地問：“這首……這首曲子……叫什麽……叫什麽名字……”

法師少女愣了愣，一時間還真是沒答上來。

“我……我記不大清了……”她喃喃道，“或許是我失憶之前學會的曲子，雖然忘記了名字，但是彈奏起來感覺非常熟悉。”

“你想想，仔細想想……”愛麗絲嘴唇都有些發白了，騎士們都非常驚愕，愛麗絲為什麽會突然這麽失態。

“唔……我真的記不清了……”法師少女低著頭，思索著，但是還是沒能想起來。

“三葉草……”

愛麗絲低著頭，渾身顫抖地，一字一頓地說著。

法師少女也有些驚愕的神情。她抿著嘴唇，有些不知所措。

“……的夏天。”

說完這個詞，愛麗絲忽然擡起頭，瞪大眼睛看著法師少女，用顫抖的聲音說道：“怎麽可能，這怎麽可能！！”

法師少女似乎並不為之所動。她對這個名詞好像很陌生。

“蘭斯，你知道這首曲子是誰寫的嗎？這首曲子是一個女孩寫的，她自己作的曲，除了她沒有人會這首曲子，沒有人！”

蘭斯一臉驚惶地望著一下子激動起來的愛麗絲，不解地問：“是誰？”

“法師少女，我們的新娘，艾格尼絲·秋拉！”

聽到這個詞的時候，蘭斯先是一愣。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感覺自己魂都掉了一半。他僵硬地扭過頭去，看著那個少女。是，雖然已經三年過去，如果那個少女還在世，也該這麽大了，但是……

怎麽可能呢！艾格尼絲·秋拉，那個法師少年西蒙·格裏芬的未婚妻艾格尼絲·秋拉，是他們親眼看見，在自己美麗的婚禮上，為了保護自己所愛的人而死的那個法師女孩啊！

“我陪她度過最後一個單身之夜的時候，她為我彈奏了這首曲子，世上獨一無二的曲子。我一輩子都記得那名字，那旋律，那和她的靈魂一樣美的旋律。”愛麗絲的腦海中一下子湧出了所有關於艾格尼絲·秋拉的記憶。她差點昏倒過去，就像蘭斯一樣——她死了，她已經死了，她不可能還活著！

可是，蘭斯再次仔細端詳那個女孩的時候，無論是她的容顏，她的發色，她的身形……如果說艾格尼絲真的長大了，那麽八九不離十就是這個女孩這幅模樣！艾格尼絲和愛麗絲差不多大，所以算來今年也就十七八的樣子……但是，打死他也不會相信，面前彈奏的這個少女，就是他們在潘塔鎮遇到的那個讓人心疼的命運悲慘的少女。

難道是……死者蘇醒了……

“她不是死靈。”愛麗絲補充了一句。這句話讓騎士們聽到，都大為吃驚。他們不明白愛麗絲為什麽忽然用這麽奇怪的口氣說出了這麽多奇怪的話語，而且蘭斯似乎還明白她的意思。他們轉眼看了看法師少女，只見她也只是微微驚愕的神情，似乎沒有聽懂蘭斯和愛麗絲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