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節 日記II

“什麽……日記？”奧斯丁聲音顫抖地說著，語氣中略帶一絲後悔，“是嗎……日記……我還以為，還以為是關於死靈咒術的法典……”

“嗚……”

彌雅的衣袖都被淚水浸濕了，她埋著頭，極力克制著自己委屈的情緒。奧斯丁有些手足無措的樣子，猶豫了幾秒，還是俯下身去，低聲說：“對不起……對不起，彌雅……”

他這麽一說，彌雅的眼淚流得更厲害了。啜泣著的她呼吸不穩，開始咳嗽起來。奧斯丁慌忙跪下身子，張開手臂護著她的肩，急切地問：“沒事吧？沒事吧！”

彌雅咳了幾聲，將唾沫咽了回去，擦了擦眼眶邊的淚水。她用衣袖將那邊灰色的日記本蓋起來，像保護著什麽珍寶一樣。

“我不看……我不看，你收起來，好嗎？別哭啦，別哭了……”奧斯丁愧疚地抓著胸口的衣袍，低聲說道。

彌雅搖了搖頭。奧斯丁輕拍著她的肩膀，過了好一陣，她才稍微平靜下來。

“我只是……”彌雅身體依舊顫抖著。哭泣的消耗讓她感到些許寒冷，奧斯丁張開雙臂，將她擁住。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擔心我……”彌雅輕聲說，“我不想害你，但是我也不想害盧伊塔。盧伊塔養活了我，雖然他是一個死而復生的人，但是，我恨不起他來……我……”

“別說了……”奧斯丁搖搖頭，說，“彌雅，你好好照顧自己就可以了，很快，你就能重回自由的。那些死靈失去力量的那一刻，你就不再為盧伊塔的契約而受到束縛了。我對你發過誓，一定要讓你……”

“不。”彌雅幽幽地說，“我要和盧伊塔一起，他如果再次死去，我也死好了。”

“為什麽你的想法總是這麽死板呢？他讓你活了下來，是！但是你怎麽可能和一個充滿仇恨的死人在一起，毀滅你自己的國家呢？”

“奧斯丁……我不想你說教我……”

雖然彌雅的語氣很柔，但是態度一點也不退讓。奧斯丁心裏很矛盾，因為他知道話說重了不會改變彌雅，只會讓她更傷心。

“為什麽要讓我選一個呢！”彌雅忽然很悲憤地說道，“你是唯一唯一一個全心全意對我好、將我當做你的心來愛護的人，但是盧伊塔是接替我父親母親的職責把我耐心養大的人啊，你是我的情人，但他是我的父親啊！”

彌雅白皙的容顏變得有些泛紅，她的情緒再一次激情起來。奧斯丁面帶驚愕地搖著頭，喃喃道：“怎麽能這樣……怎麽能……怎麽能將一個死者看做自己的父親！彌雅，你醒醒啊，你的親生父親聽到這話，會是多傷心啊！”

“怎麽不能把死者當做父親呢……我的親生父親，也死了哦……”彌雅呆呆地望著地面，輕聲說。

奧斯丁的表情也僵住了。他很不想這樣，他想平靜地安慰彌雅，再慢慢地開導她，但是他忍受不了彌雅的這種想法——更實在地說，他忍受不了彌雅受到這種想法的折磨。盧伊塔是個死靈，同時也是個暴君，他要毀滅的是活人的世界，這種魔鬼，怎麽能……

可是，彌雅面容上的表情似乎在訴說著，這一點，我認定。

兩個人彼此之間生出一段死寂的沉默。

“很小很小的時候，媽媽逃到約克島，帶著我。我那個時候連說話都不會，連媽媽生什麽樣子都不記得了。媽媽死去的時候，我還只能在地上爬，你知道麽……你眼裏的那個惡臭的死屍，盧伊塔他……他擡起我的雙手，教我一步一步走路。他的雙手冰冷，但是我從來不感到害怕，他冰冷的身軀冰冷的容顏，反而給我一種奇特的安全感……”

“你沒有聽進去我的意思……”奧斯丁喃喃道。

“你也沒有聽進去我的意思！”彌雅擡高了聲音，雖然她的語氣一如既往地柔弱，但是奧斯丁能看出來她有些生氣了。他努力克制著自己被冤枉、被誤解的那種酸意，將那份不平化作一口氣，長長地吐出來。他閉上嘴，以給予彌雅更多的尊重。

“我知道你覺得不可理喻，奧斯丁，你是一個正常人，但我不是。我是被拋棄的孩子，如果沒有盧伊塔，我真的死了，而且，我再也不能為我的母親伸冤了。那個時候的我，只是一個無助的小孩子，就算我擁有母親的血統，那又怎麽樣？我看到屍體也會害怕，我根本不敢去觸碰他們，更別說控制他們了。盧伊塔告訴了我很多很多，他的世界，他的記憶。雖然那些好像都不是現在這個世界的模樣，但是那些話，真的很真實……他將什麽都不懂的我帶進了這個世界……”

“他對世界是充滿仇恨的，你不能以他的善為善，以他的惡為惡，他的價值觀扭曲著，但你，是一個純潔無暇的孩子啊！”奧斯丁截口道。